神经性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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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20 16:48:00
冬季白癜风 http://pf.39.net/bdfyy/qsnbdf/221110/12287376.html

短篇一

当许恩庆再一次感受到那刺骨锥心地撞击之后,她才真正厌恶起自己敏感的身体蔓延得如此迅速的疼痛感!


  她的呼吸转瞬变得凝重,瞳孔也已渐渐失焦了,眼中的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层浑浊的幕帘,时远时近看不清楚。


  那种濒临死亡的痛苦令她难以呼吸,于是她只好仰头去感知空气中那迟钝的力量。


  她的思维能力慢慢地消退,可是脊柱神经的撕裂感却很清晰地在头脑里□□,接下来是脏器的大出血、供血不足的窒息让大脑缺氧的症状更加明显,那种濒死的绝望,尤其考验一个人狼狈窘迫的生活信念。


  许恩庆不由地想,“难道我就这样死去吗?不行,我还没有……啊!”。


  在那种最后一刻的*灵一致的血脉喷张中,许恩庆没有考虑这些的时间——她好像被那种刺破神智的疼痛挤压得暂时失去了意识,但下一秒她又自顾自地就醒了过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她堪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入一片虚无的幻境,周围空无一人。


  听人说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听觉是最晚消失的器官,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为什么她什么也看不见?


  可她要是已经死去的话,为什么她又听得见所有的声音?许恩庆不禁这样想着。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那灰色雾气缠绕的一切,突然转角的时候眉目开朗地发现了一条阴暗的山路,冷飕飕的空气直直地灌入身体,许恩庆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回过头,发现原先那包裹着她的青灰雾霾疾风骤雨般地往后退了去,不免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走在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


  道路漫长无比,像是永没有尽头。


  许恩庆烦得要死。一方面她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死亡还不能接受,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被迫朝着一条她本就不想走的路继续前行,这让她感到自己对前行路上未知事物莫名的恐慌,心惊胆战却又无可奈何。


  她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其他部位的知觉,就那么只感觉到冷和疲惫地飘荡着。


  那种漫长到无止境的阴暗山路让她厌烦,乍然看到立在道路一旁的苍白的妈妈和姐姐更让她蓦地感到心慌!


  因为她们一动不动,漂亮的大眼睛只是空睁着没有丝毫流转,就像两只提线木偶那样了与生气。


  许恩庆也就这样呆呆地立着,隔着那么长的距离,她都感觉到她们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寒意,让她不敢靠近。


  当她突然被迎风披撒的雨丝一个激灵惊醒,那雨丝就像一根根寒针一样的扎进身体,让人疼痛难忍。


  许恩庆就像活过来似的甩手挥拳的扑腾开了,当她刚想冲到她们面前挡开那满头银针,不知从何处伸展出来的枯藤粗壮地缠结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挡住了去路,许恩庆扒在那道网一样的屏障上,还没来得及奋力挣脱过去,突然间就山地大作,一头奇大的虎兽从山深处咆哮而来,一掌拍挥就把木偶纸片一样的妈妈拍散在地,而山路一侧开阔的草昧炸开一窝洞穴,探出一条凶神恶煞的大蛇,一擎天,一转项就把呆在原地的姐姐给缠绕进那不见深浅的洞穴之中!


  许恩庆望向她们的姿势没动,可脸上却已经震惊得布满泪水。


  在那么几刻钟失去反应后她突然发疯了一般扯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藤蔓。


  她跌跌撞撞地朝她们狂奔,然而刚刚那震彻心扉的一幕却想那雨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绝望掩盖了心痛,她有些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她拼尽全力狂奔,却与梦想中的尽头无缘,直到突然看见脚下那一抹天宇,她才有种大是大非的幡然醒悟。


  伴着无言的虚空,那种灼人的疼痛感又袭蔓上心头,她的全身都在钻心的苦噬,无法解脱的昏沉中,而背后那只手轻柔地一推,面前山崖的面貌突然清晰了起来——有张漆黑的笑脸在迎接着新生的鲜灵……


  “啊!!!”。


  一声低沉的闷哼声突然在城市边缘的一角炸了开来。


  还未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的许恩庆全身爆出冷汗,一脸的惊*未定。


  刚画完的天堂之门还摆在书桌面前,许恩庆看着缓缓透进油画的那束微光就像是一团有生命的沙雾无言地包裹时空那样,蓦地她就觉得心烦,于是她掀开被子爬了起来,到浴室里冲了个澡。


  滚烫的热水炙烤着她的皮肤,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飞溅的花洒润湿耳边的头发,露出了洁白紧致的脖颈,左耳后的轮廓下鲜明地印着一列泰语的脖上动脉线条分明地彰显了一个鲜活的生命,然而此刻她的心情却是无比的黯淡。


  刚刚的梦魇还萦绕在她的心头,那一幕幕让人窒息的画面甚至使她觉得在宿命来临之际,她也不会有任何反抗的妥协。


  她闭上眼,任狂乱的思绪在脑袋里翻搅,水滴喷射在她的头顶,混着滴滴答答的水溅起的声音简直令她的整个世界颠三倒四,直到她倏地一下按掉开关,一切重归于宁静,她才感到好受些。


  她扯了一条浴巾,揉着细碎的头发打开浴室门,却被突然趴在门缝边上的许恩彦吓了一跳。


  她强压着心里的不痛快,把手上的衣物往门边上的衣篓一卸,冷冷地瞟了一眼许恩彦又立马收回目光,一言不发。


  呆立了几秒,她长手长脚地越过坐着许恩彦的书桌,从书柜里抽出几本书放到一个老旧的绿色单肩包。


  刚要把晾好的画收起来许恩彦一把就拿了起来,还不住口的说了开来:“噫?这是什么,好漂亮呀,是要送给妈妈的吗?”。


  许恩彦是个看上去就甜美聪慧的女孩,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但许恩庆就是很不解风情的那种人,她轻轻巧巧地就顺走了那副画,塞进了书包。


  许恩彦不甘的撇了撇唇,坐在书桌上晃着一截光溜溜的腿,一会儿又一边侧头笑嘻嘻地问。


  “要不然今天就在家里吃饭吧,今天是你生日耶”。


  许恩庆面无表情地合上检查完的报表,背起了那只绿色的单肩包,终于开口道出了今天的说的第一句话:“我不要”,之后便转身离开。

短篇二

(一)


  容柏林是个无论发生什么,都极其淡定的人。


  就算是遇上一群黑帮打架,她也是那种还能在旁边纹丝不动地吃面,被认为是黑帮老大的那种人。


  她的年纪有二十来岁出头,可心理年龄却至少五十多了。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有时仔细想来又好像没有什么很深的意味罢了。


  但容柏林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就像很多人都会怕的抽血,即使她现在可以面无表情地看着不会扎针的护士在她的手臂上一遍又一遍来回重复扎针,但她最开始抽血的时候,也是发抖哭泣的。


  只不过那发抖没有人安慰,哭泣并没有人擦拭,所以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她也就舍去了的。


  而这些所谓的挣扎、改变没有人知道。


  因为任谁都不会想到曾经一个会因为说不清楚一个英文单词都会急得哭起来的人,会是现在的这副冷酷模样……


  冷酷这个词在这里形容她可能有些不太恰当,不过至少在容恩彦眼中,她的姑姑容柏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十足的冷酷无比。


  冷酷。


  冷的是言行举止,永远不远不近,让人捉摸不透;酷的是为人处世,一向清澈见底,令人让人牙恨。


  容恩彦自然不想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为什么容柏林会变成这样。


  但容柏林私下里审视过自己,自认为她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爸妈从小分开,没人管她,而她又实在比较聪明的缘故。


  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很懂世故老成,也比较冷酷且现实。


  


  (二)


  容柏林是不相信什么梦想的,至少对容恩彦的梦想是并不支持的。


  不过这听来似乎有些可笑,因为虽然容恩彦是容柏林的侄女,可其实容恩彦还比容柏林大个三岁呢!


  只不过因为一个是老来得女的缘故,所以就占了名分便宜的姑姑,容恩彦这个一直带有叛逆血液的侄女,才不会对这样的姑姑有任何年纪上的敬仰。


  而前面说过的,容柏林年纪虽小,但其实也不小,所以虽然可能的确有存在过于保守的思维,但对生活的透彻也还是深广的,也正是基于此,对于容恩彦的轻视态度她并没有很多同龄人年轻气盛的感觉,反而更多了耐心想要去包容教导。


  因为家族这种东西,对于越老越心软的人来说,反而不知道为什么显得越来越重要。


  而这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一样的。


  但容柏林自己也知道,她是有些镇压不住的容恩彦的。


  即使她想照旧平等地对容恩彦,也想给她私人空间,但那些东西在容恩彦还小的时候还有用处,可到了现在,她已经确信她无法遮盖住容恩彦勃发的野心了。


  其实野心这种东西对于容柏林来说,并没有任何不雅的地方,相反她对它的包容度很高,甚至偶尔对于别人违反一点道德底线去达到它也会表达无声的赞同……


  只不过当容恩彦的野心却是依托在男人身上发展时,这点就是容柏林无法忍受了。


  所以即使她也不喜欢这么追着人跑,即使自己也感觉到累,容柏林还是跟在了容恩彦的后头,想要阻止她那种想法的实施。


  


  (三)


  容柏林是在一个宴会上找到容恩彦的。


  容恩彦因为之前闹得太疯,早已经被限制出行。


  而这次也是容柏林出差,容恩彦想跟着一起,她的父母不肯,最后也是由容柏林做担保才能出来的,可没想到一下飞机后,还没等容柏林嘱咐她些什么,容恩彦却自己*精消失不见了。


  虽然知道这么大个人是不可能消失不见的,可容柏林是个极其负责任、又老成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小孩子不告而别的行为了。


  她几乎都想不要管她了,可还是克制住了那样的心情,赶到了宴会上。


  容柏林到的时候,容恩彦正在一个男人的身旁,不停地说着什么。


  打断别人谈话是一件极其不礼貌的事,容柏林只好先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微微颔首欠身,然后把视线转向打扮甚烈的容恩彦,目光冷耀,只是看着她。


  “跟我回去。请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


  容恩彦没有说话,只是不动——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道理她是从来都说不过容柏林,所以一旦接口必败无疑。


  但所幸容柏林是个从不主动靠近别人的人,更不会动手,所以只要自己不动就绝对安全。


  于是容恩彦只是一动不动。


  容柏林的下颌骨一紧,语气仍是淡淡。


  “你父母要我照顾好你,你这么乱跑我怎么和他们交待……”。


  “我不需要”,容恩彦回答得干脆利落,“倒是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管着我啊,烦不烦呐?净做些没用的事”。


  容柏林一顿,蓦地笑了一下,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容在容恩彦眼中看来显得有些盛烈又有些冷漠。


  可能是因为这么多人的眼光让她觉得丢脸了吧!容恩彦突然想到这点,心里突然有些惴惴。


  时光静止了一秒,然后容柏林开口了。


  “我不需要你替我养老,也不会结婚生孩子要你帮我照顾……还这么搭着你我可真对不起你,抱歉了,我净做些没用的事”。


  容柏林下颌骨一紧,没有给容恩彦开口的机会,语气也还是淡淡。


  “我现在给你的母亲打电话,她说可以你就解放,要是她没有接,我会打给我哥哥——我两天后正午离开,你要是一起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现在的话,你随意”。


  容柏林的话并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但莫名的,所有人都觉得要是容恩彦要是在两天内没有打这个电话的话,估计以后就再也打不通了。


  容柏林语毕,顺着刚上来的旋转楼梯下楼。


  容恩彦看着容柏林那瘦削的身影,这才陡然想起其他人污蔑容柏林想要沽名钓誉做慈善的举动,有些惶恐不安,因为那些人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净做些没用的事”。


  容恩彦想想追下去道歉。可她清楚地了解容柏林,容柏林是个一旦认定就绝对不会改变的人,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她轻易不认定某一件事,可现在看来,她已经这样认为了——自己也侮辱了她。


  


  (四)


  容柏林是一个极其老派的人,很有些两袖清风的意味。


  曾有人请得她吃一顿豪华自助餐,结果她没有找到白米饭,就寻了一碗炒饭,配着汤吃掉了,除此之外,再没有拿过任何的东西。


  她也是个非常安静的人……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一直对他人都是安静观看的举止也可以等同于她是非常冷漠的人。


  容柏林因为家庭的原因,一直对某些东西非常执着,但道德感却并不一定非常有观念。所以她的情感有些极端,有的时候爱的非常深沉,有的时候放弃得也很轻易。


  而关于非常冷漠这一点,容恩彦是非常知道的。


  因为无论曾经她怎么试图惹恼她,容柏林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什么重话,可上一次,在容柏林对她露出那种盛烈又冷漠的笑容了以后,之后她们七年没有再说过话——那七年里容柏林远远地离开了自己。


  而她们最终会再说话则是因为她的奶奶,也就是容柏林的妈妈去世的时候。


  容柏林的确极端。她的爱深沉到癫狂时即使你只是个令她欣赏的陌生人,她也能甘愿为你付出生命……但从另一角度来说,她的情感又非常地克制,有时冷漠到只一句话就可以否定全盘的地步。


  所以容恩彦想,按照容柏林的话来说,就是她喜欢风喜欢雨,喜欢大地音乐,也不会真正喜欢一个人,即使她也不会从来都不会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就是了。


  容恩彦的念想至此有些挫败。


  因为她蓦然就想起上一次容柏林会对她露出那种笑容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质问了一句“你看我和我妈都像是外人,那你干嘛还要管我!”而已。


  而容柏林的回答也不负众望,因为她说,“你说得对。如果你妈妈和我哥哥离婚的话,你妈妈就不是我大嫂了,而我哥哥却还是我哥哥。而你要是认我哥哥的话那也就还是我的侄女,如果你不认,那我们也只不过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因为我和你从没有过内心层次更深入的交流过……”。


  “感情是需要维系的,可你好像每次都不是很想,所以我这么认为没错,这么表现出来也没错。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还要我求你?”。


  容柏林目光看向容恩彦了一眼,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然后她转身离开,就像刚刚她离开的那样。


  容恩彦坐在原地,头脑不由地一阵眩晕,她扶住脑袋,正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时,却发现刚刚离开的容柏林竟然又出现在了楼梯口的位置,竟然还朝她扬了下手机!


  容恩彦心情激动,正想一下子站起来,却发现她的脚步随着与另一个人的话语声往旁边的方向走去了。


  于是她瞬间明白了,刚刚容柏林朝自己扬手机的意思就是,她已经给自己妈妈打过电话了,所以她可以不管自己了。


  谈不上失落还是什么的,容恩彦只是怔楞着,连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都给忘了,倒是把旁边他们的话听了个大概。


  倒是只有工作才能留的下容柏林。


  只见她也不知道和另一个男人讨论了什么,短短十分钟内,容柏林便写满了两页纸的内容,然后干脆利落地结束走人,临走前一个眼神都没有朝容恩彦这里看来,就像是走过陌生人身旁那样,用了不过一秒的时间。


  


  (五)


  在容柏林走了之后,那个男人这才坐到了容恩彦这桌的位置来,朝容恩彦身旁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西辰——不好意思,刚刚有要事要谈……我跟你说,那个人特别不好约,碰上了能顺手解决了就解决,不然我待会也得费劲去找她,还不一定能见到呢!”。


  男人笑着,顺手把容柏林刚刚写的纸放在了桌上。


  其他的人没在意,倒是容恩彦身旁的男子,目光越过桌子,随意地瞥了一眼。


  只不过那随意地一瞥一下子就定住了,他目光无移,只是看着那最后的签名,然后开口说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何时了?”。


  男人也看了过去,然后笑了,“嗯,这是她的笔名,怎么?”。


  赵西辰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半晌,他又开口,“《倾音》杂志的?”。


  男人似乎习惯了这样问话,咧开了嘴角,“对啊。我一个人苟延残喘,像一棵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缓慢生长、摸索前行,唯有从音乐中汲取力量,才能不负青春——这句话就是她题的。和《树心》杂志的题词一样”。


  “嗯”,赵西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众人接了个冷球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谁也不明白赵西辰的心思。


  不过诚然,谁也不可能明白赵西辰的心思,因为他竟然喜欢容柏林的另一个身份:何时了。


  而容柏林一向是个表里如一清澈见底的人,所以喜欢何时了也等同于是喜欢她容柏林这个人了。


  容柏林这个人很难讨人喜欢。但很难讨人喜欢不等于没人喜欢。


  像她这样走路克制得连手指也蜷缩,永远都会走在中间最安全位置的人,即使会有人欣赏,也不一定会有人会喜欢和她相处。


  显然赵西辰就是其中少有的一个,只不过他表现得非常不明显而已。


  而这一点,从那男人点明了容柏林的身份之后,他才转过身,终于和容恩彦说了第一句话中可以看来。


  


  (六)


  容柏林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个很没耐心的人。


  只不过当同样的事情摆在她的面前时,以前的她会雷厉风行,殚精竭虑,而现在的她虽然不喜欢,也还是会安静地蛰伏着。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可贵的成长。


  容柏林是从来不祝福别人以后快乐的。


  因为如果她真的想要祝福一个人的话,只会祝福她曾经快乐。


  未来的事谁也无法决定,而若想要她快乐,只要知道她有过曾经快乐无忧的瞬间过,就足以令人心满意足了。


  当然,这是容柏林个人的“偏见”理解,虽然颓废且不负责任,但也还是能从其中品出一点道理的。


  自然,容柏林的品性如此,坚定而又不移,本来就不会去别人书店假做什么名人效应的事——是,别看容柏林不讨人喜欢,但她“何时了”的名头拿出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


  她是著名杂志的编辑,她选择的书店自不可能差到哪里去……这也是所有人认为的事。


  众人曾趋之若鹜过,但无奈容柏林有自己的原则,谁也没有理睬过,所以造成了容柏林现在这种的孤勇局面。


  而容柏林难得能答应给一家书店“做广告”——其实也就是她去那个书店走一走、看一看,只不过是会有媒体跟着的那种,还不收费,纯属赠送……而她会答应给那家书店免费做广告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家书店的老板是她侄女容恩彦带来的。


  容柏林敢肯定容恩彦本来是不想来找自己的,只不过因为那个书店老板,所以她才向自己低头。


  容恩彦带着那个书店老板来的那天,容柏林以为只有容恩彦一个人,所以连看都没看容恩彦的身后,开了门转身就仍回铺着厚厚书和资料的地毯上趴着。明显过得是随性工作的邋遢生活。


  容柏林可能很累了,是闭着眼睛和容恩彦说话的,其实说的都是好的,只不过她听不进去,而容柏林又不会、也不想换另一种方法说。


  就好比她闭着眼睛说话,这是因为她觉得和容恩彦熟悉,所以才如此尽着自己心情说话,要是对着别人她才不会这样——因为她们是亲人啊!


  可容恩彦明显并不会这么觉得,反而觉得她只有对自己才如此差劲,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所以矛盾和偏见就此而生。


  不过虽然觉得容柏林并不友好,但容恩彦还是说了,希望容柏林能到她朋友赵西辰的书店一行。


  而骤然才得知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容柏林不知是愧疚,还是看那个书店老板不错和和容恩彦合适之类的,只见她打量了赵西辰一眼,然后没几秒钟就答应了下来。


  


  (七)


  难得容柏林答应一件事情如此迅速,容恩彦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只是容柏林和容恩彦这两个人可能天生就是不合。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打算的好好的,而容柏林又是那种一口唾沫一个钉,像个机器般,一旦答应了就绝对不会出错的人,照理说不应该有任何问题才是,可那天的事,却还是搞砸了。


  而且还是容柏林搞砸的。


  那天容柏林就站在街的对面,跨过马路,正要朝店里走去。


  书店里是两面透视玻璃的装饰,轻轻地音乐响彻周围,混着低语的歌声,适宜阅读,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一切就只等着容柏林走入,然后再被拍几张照片就够。


  容柏林也正要走进,虽然她听见了那低语的歌声,眉头有些不悦,可她看着透视玻璃里面柜台边站着的容恩彦,她还是坚定不移地朝她走了过去。


  但正当容柏林朝她走过去的时候,也不知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流出一阵复古的轻音乐,声音低沉而又亮丽。


  这一下,就把容柏林给定住了。然后她不由自主地,似乎全身都被召唤似的,一下子就转了方向,大跨步走进了那个地方。


  其实当容柏林站在通风楼下的书架拿下一本书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然后立马意识到了不妙。


  只是再出去也不可能,所以她还是只是站立着,只过了一会就匆匆离去。


  然后她立刻郑重而又恳切地在电话里和容恩彦道了歉,并提了弥补的方法,只是对原因却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饶是如此,容恩彦也并没有原谅她,“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音乐比我更重要嘛!”。


  容柏林,“我就是一下控制不住……”。


  “哪有这种*道理噢?”,“你不想来就直说,何必又要这样!”,容恩彦不屑。


  容柏林沉默了。


  但就在容恩彦以为她会直接挂掉电话时,却听到了她强忍着似乎是给自己解释了。


  “因为它的确陪伴我的时间更长”,容柏林叹了口气,“那首歌是你奶奶去世之后陪伴了我三年的歌,直到我不再那么想她了……所以它一响起来我就不是我了……但我现在想她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容柏林的声音有些低,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穿透力。这些普通单词组成的平凡句子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击中了容恩彦的心脏,所以她也沉默了。


  然后时间过去了很久,容恩彦只好说了,“好吧,既然都是这样,那我再抓些不放就没意思了,那就这样吧……按你的赔偿来做就好了”。


  容柏林的唇角慢慢扬起,只不过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慢慢收回,僵硬,似乎心里刚萌生的某些东西又被浇灭了似的,恢复死寂。


  然后她说了句。


  “好”。


  


  (八)


  容柏林和赵西辰渐渐熟了起来。


  这对于非常慢热的容柏林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因为她的交际圈从来都在她自己狭小的限制范围之内,所以要不是因为那个赔偿,而且人又是容恩彦介绍的,容柏林根本不会对仅仅工作过几次的人有什么想要熟悉的欲望。


  容柏林一向是个稳定安静的人,就算再生气,也只会控制不住地手捏住,微微喘气而已。而她对自己卓身体越的控制在于她成年后唯一的一次差点摔倒,是因为差点踩到一片花瓣才会这样,她虽然一直都是目视前方,可其实从来都是个耳听八方的人,一点也不含糊。


  因为孤独前行的人,总是走的更快一些的。不过,由此也可以看的出容柏林这个人对感情的吝啬和克制。


  而当然,对于容恩彦来说,容柏林的感情自然是和别人的不同的。


  虽然容柏林会跟赵西辰熟悉起来是因为赵西辰这个人本身就很不错,修养世界观也和自己的匹配,但若不是因为容恩彦,或者说是容柏林基于想要将容恩彦托付给他的期许下,容柏林也不可能对他如此耐心的。


  这就是所谓的“熟人宽容”效应。因为熟悉,所以可以把对一人的宽容程度等同设置给了那个人若重视的人。


  容柏林对赵西辰就是这样。


  但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的,尤其是人心这种东西。


  容柏林从来都不知道赵西辰对她是那种心思,而她自己却还在为容恩彦相看的时候,不小心地把自己也给牵扯了进去。


  因为她对容恩彦的宽容几乎等同设置给了赵西辰——因为他是容恩彦极其重视的人,所以她回答了他怎么看待找另一半的事情,这可是连和容恩彦都没有讨论过的事情!


  “我想没有理由,或者不想承认的理由,我们只能归咎于不可名状的东西。我猜我上辈子一定是有做错什么,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孤独。我爱我的家人,也爱其他的人,只不过程度不一样而已,但我也感到孤独,这和有没有爱并不冲突,只是一个事实。证明我天生孤独”。


  “还有人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会被什么样的人喜欢,但我不想要那个人出现,因为我不想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不是说我嫌弃什么,只能说是一种互斥……即使最开始也有悸动的情况下。观念不同却又固执的人水与雾霞,即使暂时结合也最终还是会分离的”。


  “所以说我不需要。因为我不用活在过去,或是将来,我只要活在明日边缘就好……在希望的尽头,绝望的开端,永远的那里就好”。


  容柏林的话字字句句敲在赵西辰的心头,让他这个一向自信横溢的人一下子胆怯了,然后又慢慢积蓄宝贵的勇气,沉浸在来来回回的患得患失当中。


  寻常人经历这么多难堪又难受的感觉,恐怕早就会远离这个人了,但赵西辰没有,因为他把他对她的情感称之为爱,爱是不能这么轻易放弃的,爱怎么能轻易这么放弃呢?


  


  (九)


  容柏林以前曾是个非常在意别人感受,并能为之牺牲自己情感的人。


  但后来她发现她除了在此之中收获到痛苦以外,并没有其他值得惊喜的发现,所以她又变成了一个不怎么在乎别人想法的人,即使她依然尊重他人。


  容柏林因为她的小有名气,有幸得到了母校六十周年庆的邀请——她尽她所能捐赠了财物。


  趁其乐融融之际,他们再次发出了一次邀请,希望四十年之后的一百周年,也能在一起相约。


  四十年后,容柏林那时候大概五十三岁,按照以前的她来说,她就算肯定自己不会做这种应邀,也会用其他的话岔过去,或者只是笑笑不语,但她却只是笑了一句,“我可能不会活到那个时候……”。


  容柏林的笑容很奇怪,非常具有迷惑性。所以当她笑着说那句话的时候,谁都以为她是开玩笑的,还称赞她搞笑功力见长。


  如此,容柏林也只能笑笑,并不说话。


  容柏林自认为每天都活在明日的边缘里,只是每次告诉自己,明天就会解脱了,所以很在行地自欺欺人。


  但她越每次这样告诉自己,就越厌恶自己,因为痛恨自己的逃避。


  容柏林逃避过很多次,却并不羞耻。


  但排在她心头唯一令她无比后悔且羞耻的,是一件从没有人知道的事,她也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母亲出轨了。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一点,潜意识地她就知道了那是不对的,因为她也下意识地掩盖了这个事实。


  她也曾想做个好妈妈,好女人……但可能是因为她的生活实在太黑暗阴沉了,即使有阳光也不可能一直存在的,所以她不能幸福生活。


  她是女人,却讨厌大部分女人,只是她也无法靠近男人,因为她的父亲。因为她不曾告诉他,在他忙于工作时,那之外发生的事情,她很抱歉,所以也只有逃避他。


  她的人生,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在本该亲近的人那里得到相应的情感,所以她对感情也很淡漠,这无可厚非。


  但只有容恩彦,她想让她成为一个好女人,而且也只有在她面前,她想尽量成为一个好人。


  是以以前的她想得到别人认可,所以有时候聒噪叛逆又不稳定,但就是不知道哪一天,她突然就不想要了。


  所以说如果被什么样的人喜欢就可以看出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话,那她希望那个人永远不要出现,因为她一点也不想要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一群幸福的人里觉得自己可怜地活着,她宁愿一个人无知地生活比较好。


  


  (十)


  容柏林无知地和所有人相处着,却又敏锐地把所有可能威胁自己平稳生活的隐患扼杀在萌芽中。


  所以一切也都还可以,和赵西辰的相处也还可以,而且还颇有种往至交好友的方向走的感觉--就是谈天说地,交流一些社会情感态度什么的,目前这个程度的熟悉。


  而这平稳的假象却因为容柏林转发评论的一条消息给打破了。


  容柏林转发的是赵西辰决定无偿开放他名下的那几间书店的消息,并只评论了一句,“我真希望在我读书的时候旁边能有家这样的书店……至少累的时候能有个地方驻足”。


  很明显,感情一向不外露的容柏林因为最近和人相处多了,所以也犯了“言多必失”的罪。


  她要是只发前面一句的话,或许容恩彦还不会发火,但加上后一句的话,非常相信自己女人直觉的容恩彦就爆发了。


  因为她确信了这就是容柏林对赵西辰的“不良意图”的铁证!


  但其实这很有些搞笑,因为容柏林一般说的话,就单纯只是她想表达的那个意思而已。


  而她的确是在求学的时候,因为体弱经常需要休息,所以在当时的她自然很想要这样可以休息的地方存在,现在这样表达也没有任何错误……不过或许她还是有错的。


  她错就错在不该有对任何事物特殊情感的产生。


  若是和以前一样,那样就很好了。


  容柏林在容恩彦为了那条消息和自己吵的时候,不禁心想道,心里一阵懊恼。


  “你怎么可以抢走我喜欢的人!”,容恩彦摔了杯子,不由哭泣道,“你从来都没把我当过是侄女,你看我就像看我妈妈那样,永远是个外人!”。


  容柏林沉默了一瞬,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只是伸手去扶住容恩彦的肩膀。


  “不是的,我从不会无缘无故去疏远一个人的......你没看见我对你爸爸也是,我......我没脸见他,虽然那不是我的错,但没告诉他那也是我的错。所以我才会对让我背上这错的人亲近不起来。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所以说错话了,对不起--但我一直都没把你当作外人的,至少对你我永远不会......”。


  容恩彦却不听,只是用力推开了试图想要解释的容柏林。


  一个不慎,容柏林倒在了地上,容恩彦看了她一眼,“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然后冷冷地离开。


  容柏林不可置信地猛地抬头看她,一瞬间有震惊,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眼中,一闪而过,但最终容柏林还是站了起来,周边的空气冷了下来,“你这句话是说真的吗?”。


  “当然。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懂得付出真心后不被理解的伤痛,我那么喜欢他,可你说拿走就拿走......现在还一副我亏欠了你好几辈子的样子,看了真让人倒胃口”,容恩彦推开门要走。


  容柏林一句“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你说话的”阻止了她的脚步。


  然后容恩彦转过身来,瞳孔里带着轻蔑邪恶的眼神,“你做不到的”。


  容柏林,“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容恩彦,“因为你在乎......哼,幼稚”,容恩彦的话脱口而出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但她只是紧了紧下颌,沉默而又冷酷地的离开了。


  容柏林看着容恩彦的身影消失在绿树皑皑之下,说不清是盛怒还是冷静之下做的选择,因为她是在跟所有人断了关系的一年后离开的。


  可能是不满于被这样误解的痛苦,毕竟她的确曾把容恩彦当作女儿那样深爱。但她又好像并不在意那种痛苦,只是偶然想到时候会有点难以呼吸到窒息罢了,而这次也是,只不过是窒息的时间长了一点,所以她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样既可以放下失望,也可以忍住自己的手脚不去找那个一直想要找的人,两全其美。


  并不是每个惹容柏林生气的人,都值得让容柏林用生命来说这个道理的,其他人远离即可,但若是容恩彦的话就是不行。


  而但她的每个失望都很值得指向:他人亦或自己的。所以她给容恩彦留下了她今生最严重的谴责:

你可以忘了我的,因为你只要记住我讨厌你就可以了,你就当我讨厌你,所以想让你陷入这样的后悔......所以你可以认为我非常讨厌你,当然你要认为是真的也可以,因为事实也好像就是如此。我曾经有多喜欢你,就有多失望。我本该远离你的,但你那样误解我,我太生气了,其他人的想法我不在意,但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爱你,所以你怎么能说我不爱你呢?不过幸好的是,我现在的确不爱你了。

短篇三

苏万良跟着左慈回家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会受到她家的如此瞩目。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们家觉得左慈太配不上苏万良了--一个是大名鼎鼎的科学家,一个却是默默无闻的普通工作者,若是她们不替左慈好好把握住他的话,这么一个凤凰于飞似的人物,指不定到时候就反悔了呢!


  苏万良在左慈家认亲戚的时候,被一大群七大姑八大姨的热情问候给弄到手足无措,偏偏把目光投向左慈的时候,左慈还一副与有荣焉的得体模样,只是听着家人的嘱咐,淡淡地给了他一个微笑,并没有给予援手。


  她似远似近,像是深在其中的沉醉,又像置身事外的欣赏。


  餐桌上,众人七嘴八舌,想让苏万良亲口讲述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加上左慈羞红的脸,大厅里好一阵热闹非凡。


  苏万良甫未开口,就看见左慈夹菜时那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幕,连忙制止,“不行,你不能吃这个,看你这么热的天手还跟冰窖一样,再吃你就......”。


  苏万良蓦地噎了一句,似乎才想起大厅里那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见左慈放下了筷子,只好低低说一句,“我知道你胃口不好,可还是要吃一点别的,不然对胃不好”。


  但即使再小声,也没道理没人听不见的,苏万良还是被调侃了,“行啊你,要知道我们左慈可是谁的话都不听的,现在看来也就只听你的了......”。


  果不其然,伴着那话音一落,左慈眉眼低垂,看了他一眼,只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话,可是筷子却的确按照苏万良设想的走。


  这样欢乐温馨的感觉的确动人,左慈家人敢说,就算再不待见他们不般配的人见了这场景,也不得不称羡。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样好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左慈病了,而且病的轻易地去世了,并且连同她带给苏万良的温良改变也带走了,所以只留下了一个仍旧冷漠的研究员苏万良。


  在左慈去世的这么多年里,左慈家人还没来得及怎么感伤,就又被苏万良的现状夺走了注意。


  因为没了左慈的苏万良越发孤勇,潜心研究且杜绝享乐,脸上更是没了欢笑--左慈的家人都来劝他不必如此,他却只是笑着不语,一如她之前有过的笑容那样。


  岁月负重,原地奔驰。


  当苏万良已是巍巍老人身段之时,他终于取得了更进一步的成就。


  而且因着他研究的器官移植学是因为念着他早年逝去的妻子左慈,想要延长人体寿命,这番成就又被传颂出一段佳话。


  也难得的,就算是苏万良的身体不良于行,以往也极讨厌出现在众人面前,但他还是参加了报告的发表。


  可谁也没想到,在所有人都在欢庆报告成功发布的时候,却有个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敢问苏先生,你报告里提到的那份胃部切片,是谁提供的?”。


  瞧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问的,在场的所有人都责怪那人的唐突,掩盖了苏万良的光辉。


  毕竟已逝之人,哪有现世之光重要?而且要不是那人是苏万良以前的旧友,众人几乎都要将他轰出去了,只不过饶是有那层关系在,在场的人也还是都为苏万良纷纷不平起来了。


  苏万良眯着眼,似乎也被这俗世的纷扰给烦的不耐了,什么话也没说--不过他到晚年也几乎就是不怎么说话的,径直离开了会场,回到了他与左慈曾住过、如今也仍住着的繁花院落。


  而那在报告会上质问苏万良的人也紧随其后的跟来了。


  未等苏万良谢客,他就闯了进去,怒气冲冲,“你说,你研究的那些......到底是哪里来的?”。


  苏万良却并不语,仍旧一言不发。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丧失了这样的功能。


  倒是那人一直在闹着、说着,似乎要把这几年未同苏万良说过的话全都指责出来,像吃了个炮仗一样。


  苏万良还是沉默,无波无澜,直到那人冲口说出一句,“是左慈吧!是你把她剖了研究了吧?”,这才算拨动了他的一分心弦。


  只是这心弦的荡漾,拨着拨着就拨出了滔天的巨浪,苏万良突然满目发狂,睁眼欲裂,却只是喃喃。


  “她自己愿意的,她说只要我在她家人面前给她宠爱......假装宠爱她,不要让她察觉就好--这是一场交易,虽然并不公平,但我给了她想要的虚荣,而当她说“这真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时......作为我的回报,我就可以拥有她的身体”,苏万良说着,双手捂住了满脸的泪水。


  那人听了,却是浑身发抖,不禁冷笑一声,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就算再没有人愿意也是......你怎么能这样!你那研究......是要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你根本就不爱她,为什么还占有她,让真正爱她的人无处安放?”。


  苏万良却是低头不语,半晌才苦皱眉眼,整张脸都扭曲了。


  “我后悔了的,我后悔了的......下第一刀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苏万良痛苦地说着,“我舍不得她,我舍不得......”,哭的像个走丢的小孩。


  风转着,雨飘着,太阳的光辉也无法阻挡乌云的视线。


  左慈,左慈,乍一听来似没任何意义,但仔细想来,心房于左,她的出生还是有很大意义的,至少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只见那人喉头一动,轻风袅袅,余音送来一句再不复提。


  “这是你活该”

短篇四

你不知道,我是在车站里被人贩子抱走的。


  从南方的浓雾绿林,到北方的空旷野风,那温柔的世界--却只仅存于我的记忆当中。


  我被一对民工夫妇抱养,却因为不肯吃饭,而被那辛苦劳作的女人推下圆筒,头破血流。


  他们本就因为被人贩子骗了--说我是男孩而生气,见此,自然是跑了。


  幸运的是,我被好心人的慈善金救助,才活了下来。


  命运从来就不是由我选择,但或许就是那时候,我才打算要为此做些努力的。


  给我的慈善救助基金是纪家的。


  他们家的情况是怎样的我不清楚,但我却成功的利用了一颗芒果,令他们收我为养女。


  我称呼那个我攀附上的男人为爷爷,利用芒果媒介才进门的那个女人为奶奶。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奶奶不小心害死了她那有些神经质的儿媳后,把她的儿子、孙子都给逼走了,才会收养我。


  而我会被收养的那个芒果,是因为奶奶的孙子喜欢的就是芒果--那是我在那个家中所有看到的图片中,一眼就决定采取的策略。


  那个喜欢芒果的男孩最终还是回来了,我也需要另找出路--但绝不是嫁给他,作为妻子的那种。


  只是,我曾经以为的救赎,也在逼迫我走上那男孩母亲身上的悲剧。


  我是在也野营的时候,喜欢上了雷森的。


  我的本意是想早早和他在一起的,毕竟我还在求学,所受纪家的限制颇多,如果可以和他在一起,那就没那么多压迫了。


  但他却非要找到我的家人再跟我求爱--即使他想给我惊喜--可是我等不到那么久了。


  我一方面不想接受那男孩--那成长大了的男人,一方面又怕一无所有的地虚伪应承--在那个男人喜欢的芒果树的操场下和雷森分开了。


  但讽刺的是,直到我和那男人结婚了,雷森才带着找到我家人的消息回来找我。


  我因为我的懦弱,不敢反抗,没有去找我的家人--但也算是婚内出轨了,我和雷森在一起了。


  最终,我在一场宴会上没给我那名义上的丈夫面子,离开了--那个男人其实早就决定让我离开了,只不过来不及告诉我而已,我却用了那么惨烈方式去拒绝他。


  也许是为我如此品行带来的恶果。我心心念念想要的家人、我那贫穷温婉的母亲早有了妹妹替代珍爱,而我那妹妹珍爱的人,却是我此刻的爱人--雷森。


  我想我是个极其注重自我的人。不同于健康人的夏冬,我感受到的却是苦夏严冬,所以我注定不会长久陷于情爱。


  生了双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没有责任感的雷森,比孩子带给我的痛苦更甚。我说违心话拉拢他,甚至自己去看住他的公司......只是就算我做到如此,他却怀疑我还和那个男人有联系,甚至和妹妹带着我的孩子,在一场毫无意义的对抗飙车中死去。


  我的母亲因为妹妹的离去,也希望我能离去。所以我也离去了--当然也是因为那个不死心男人的“纠缠”,只不过离去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那边。


  我的虚伪足够让我当上一名学校的园丁。


  毕竟从头到尾,即使是我真心想要的,我也没因此去伤害过什么人。


  但或许是我的佛性未重,竟然不满于不满于金迪娜那么拜金--可其实我以前跟她一样,维护了之前苦恋她的爱德华--只因为爱德华去找艾伦,却被金迪娜以为是找自己而被奚落。


  其实后来我被金迪娜奚落倒没什么,也只是逃避离开而已,反正我一向擅长如此。


  我从不喜欢整数,但爱德华却相反。他或许是不想再一个人在城堡里哭泣,才会在那个阴暗林荫道路的路口朝我走来,走进我的生命当中。


  爱德华的确有权有势,但却因为他的身份无法暴露弱点,而无法给我一个正式的身份--虽然这也是我能期待的,像个情妇般生活。


  在那个城堡里,管家的女儿经常请我补习,但或许他们是各有心思的,最后却是管家儿子误强迫了自己的妹妹。


  我曾想过,时间会给出最好的安排的--却还是,我高估了我自己的人品。


  就在我要去找爱德华道歉的时候,我又一次失身于他人。


  我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像所有等待被接见的人一样,等待着要去见他,只不过喝了一口他人准备的水,就遭到如此对待.......


  我还是再一次逃离了。


  不仅仅是因为无法拒绝爱德华,而是因为我怀孕了。


  我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居然还是那个男人找人照顾我的--可能他才是真正喜欢我的人,但我却无福消受。


  我是为了救一个女孩死去的,把孩子交给了那个男人,却把所有的钱给了爱德华--我知道他不缺钱,也不喜欢把钱看得很重的女人--但那却是我眼中最珍贵的东西了。


  你问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短篇五

恋恋,恋恋,我对你的感觉就是那后两个字。


  


  张景贤和李铕莉结婚的时候,宋昭惠第一个恭喜了他们。


  “你让我如释重负。虽然我也知道会是这样,只不过一直都不舍得开口--说分手而已,虽然还有一丝期待,但现在总算能这样......毫无负担了”。


  宋昭惠抬头看了一眼他,复又垂下眼眸。


  是啊,连她自己也知道,她是不能与他承担家族的重任,站在他的家族、或代表他的家族的。在那个时代,她这样连饭也吃不上,没什么责任感的人,在意自己是她的本能--她知道,但却改变不了。就像你不懂那种绝望,就跟我不懂你一样。还是高门贵女适合他。


  他们都还没宣布说分手,只是心知肚明而已。


  张景贤不知道她和家里不和--即使他已经陪她去过她家,而她的家里也并不知道张景贤已经和她分手......所以当她家里的人辗转联系,想要在她生日当晚给她庆祝的祈愿,他接着了。


  他有她家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潜伏到深夜,她却带了一个男人回来,盘膝坐着处理工作,边说着话。


  “医院的,我是你的医生,你要听我......”,那男人说。


  这声音里的职业阻止了蠢蠢欲动想要站起来的某些人。


  宋昭惠只说了一句,“你别说了......别让我用对付别人的那套对你”。


  “你什么都不要了,连张景贤也不要?”。


  宋昭惠顿了顿,“要不起了--什么感觉都没了。我这一生只能在床底下睡,不该牵连他一起的。我爱他,也可以为他去死,但我没办法和他生活在一起……其实说什么都是借口,就像曾经景仁秀问我为什么不能为他忍耐一下的时候,我那时想的是为什么他不能为我稍微反抗一下?其实我们都一样,谁都没有资格指责别人,而且虽然很不幸,但我也做过很多次--没有借口却还是做了的事......”。


  她说着说着,终于沉沉的睡去,眼泪顺着淡淡的音乐声流进了耳蜗的位置。他人也无暇打扰,无奈离去。


  只是第二天,当旖旎的春光照进这座她引以为傲的城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穿过弄堂,随意弹奏几个音符,抬头看向那窗台铃兰花上明媚的阳光。


  她向来不擅长打理自己,一头头发披散在地,耀眼的光打在房子的一侧,吧台挡住光,她还睡在一片阴暗之中。


  张景贤坐在她身边,决心等她醒来,医院的事--即使他已经没什么立场。


  天色才蒙蒙亮,有种苍白的雾气感,他陡然发现她瘦小脸上的泪痕,和委屈睡颜,不禁莞尔一笑,他取了热毛巾,刚扶住她一半的脸,却发现她方形的下颌骨僵硬又冰凉。


  


  我本可以用更广阔的胸怀去看这世界,可我却只是一株浮萍,抓住你这个可以呼吸的稻草就忍不住让人厌烦、避讳唯恐不及了吧?可惜我一生为了那些莫须有的情感和自尊奔波劳碌,也没这样对你说过--求你可怜我是一个短见女人,接受我的道歉,然后把我忘了。


  宋昭惠书。

短篇六

梁雨坤为了救聂子彬,从而跳进了冰冷的湖水当中--其实她本可以不那么做的。因为聂子彬本就会游泳,而且她的坠入也只不过加剧了他的危险而已。


  虽然聂子彬也并不感谢她,但基于最基本的礼仪,且看在她对自己的诚心上--在那么所有人都慌乱逃开的时候,她还能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他--他也应该尽到自己的最大善意,去关心她。


  很多人以为,包括聂子彬自己也以为,她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才这样做的,是以他去的时候,还想着要如何避免那不便的产生。


  却没想到她竟然连他的面都不见!


  “雨坤在休息了”--她的妈妈是这样说的。


  在聂子彬看来是明确的拒绝没错了。


  他只笑了一声,转身轻松地离去了。


  只不过他却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那幢老旧房子里躺着的,却是一个孱弱至极的生命,和无法言喻的破败。


  


  善,分很多种。用途不同,带来的结果也不同。


  梁雨坤的善为她带来的就是厄运。

短篇七

云礼柯:那次的宴会,你和流川瑾相认的时候,我躲在窗帘后面,你都知道吧?


  


  林普晴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却是默认的意思。


  


  云礼柯:你知道那你还......那你后来还,还和洪振相在阳台上说那些话......我们都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那些话,你从未对我说过。


  


  林普晴:我从没有利用韩夜华的愧疚来达到我的目的--这点谁都不相信我--只有他做到了。


  


  云礼柯:所以你后来才对他另眼相看?


  


  林普晴看他:难道对你?


  林普晴垂下眼眸:流川瑾也是,你也是。


  我这一生中有过三个名字,却没有哪个名字是我真正想要的。当我是林暖苏的时候,我被过继给她--那个女人,我看着她大着肚子,看着庭院那棵菩提那么多年、生下心爱男人的儿子,却不得不为了活下去,而委身仇人......


  其实也是我害了她。她本来是说什么也不肯的,我却看不了那无赖的纠缠,捅了他一刀--她是为了救我,让我逃走,才......呵,她的丈夫是保家卫国的文人勇士,到头来却要为那种贪生怕死之徒生儿育女。


  离开她后我才被伯爵收养,变成了人人都羡慕的继承人。谁也不知道,我在冰冷的古堡里行走,想着未来以后的世人会不会可以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孤独行走的的日日夜夜--简直令人窒息地想要流泪......那些没什么好说的,但那我警告过你。花园摇篮的那次,我就跟你说了,你要是再在她们面前煽风点火,我会让你离开--可是你还是这样做了。


  你的姨母--伯爵夫人,和你母亲一直想让你取代我的位置,直到取代不了又想让你抓紧我......我知道这无可厚非,而她们也只想透过我可以看到伯爵的影子而已--我都知道,也能理解,我只是很累而已。我甚至连离开一下都不能。所以回到这里,即使达信雅,那个我曾经想要杀掉的那男人的女儿来找我,说那个女人快要死了,想要见我的时候,我也只能装作不认识,推着伯爵夫人,走进那黑暗的深渊走廊......因为这世上还有别人需要我,所以我哪里都不能去。


  达信雅天天来找我,我知道她私心是想见流川瑾的--我和流川瑾死去的妹妹相识,所以还算认识。我可以把那个女人、那个家让给她,这个也可以,就是......呵,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呢?我的生母是同村一个不认识的泼辣人,我却一点都不像她--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是我真正了解的?


  好了,我说完了。


  


  云礼柯:那洪振相呢?


  


  林普晴:什么?


  


  云礼柯:我说过,我们说清楚了,下了船,我才永远不会再跟在你身后。


  


  林普晴:撕裂的心看起来就快意了吗?


  林普晴深吸一口气:我也忘了是怎么开始的,但就是......你也看到了,在调任他国的任命书上,有我的名字......


  


  海上的风冰冰凉凉,如月色冷漠。


  深夜里的的一声咚响吸引了云礼柯的注意。


  


  云礼柯: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也不知道流川......更不知道那调任他国的申请书是我填的......你们都是,那种想要却连说都不敢说的人,所以那个人看了才会批准......


  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过得那么好,你却只能沉在那黑黑的海底?凭什么不该我伤心的事,最后却要我来伤心?

短篇八

夏利兰是个有洁癖的人。


  而宁呼兰是个“正常”人——这意味着他对干净的概念,不是夏利兰所认为的那种概念。


  因为是宁呼兰更喜欢夏利兰,所以他们可以相处的相安无事——毕竟总有一方要迁就。


  不过幸好的是,他们对于精神上的洁癖概念是很一致的,这让他们对对方都感到非常欣慰。


  


  夏利兰对于大多数的数理概念都不是很好,而她对于不擅长的领域又总是多疑,所以导致了即使她生病了,也不会轻易去取药服用的行径——当然这是很常见的行为,只不过她在此之上有些固执了。


  也不幸的是,夏利兰每年隔上两三个月必定就会患上一场感冒。


  先是从喉咙痛,到鼻塞,再到头痛……总之就是这几个顺序来回轮换。


  不过因为她的身体一向不好,连多运动一下都觉得头晕恶心,所以有此也不足为奇。


  而夏利兰这个人似乎对这个也甚不上心的样子,这更让宁呼兰觉得烦恼——尤其是这一次她又生病了之后。


  她一直发烧,偏偏又强制着神志清醒。直到后来急着连打了四针也没效果,她就躺在床上,像是听天由命地听之任之了。


  医生跟他解释的是,夏利兰可能长期吃药,大多数感冒药已经对她没有效果了,不过她始终不愿意过来打吊瓶的话,建议多运动运动,可以出汗,达到物理上的降温也是可以的。


  宁呼兰听了,简直要发怒了。


  回到家后的他,嘴里一边愤愤,一边床上躺着的夏利兰走去,边说边解扣子。


  “什么医生,打了四针都没用……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夏利兰是因为不喜欢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所以才有洁癖的。


  所以每次房事过后,必定都会去洗一次澡。


  不过这次,宁呼兰却缠着,怎么都不肯让她去洗——事实上以前也是,因为夏利兰身体虚弱,所以都是他帮忙的,这次他不肯了,只是帮她擦了汗,就不再动弹,她也无法。


  索性夏利兰挣扎无果,又兼身体疲惫,终渐渐睡去。


  一夜病好。


  只是隔天的时候,夏利兰也没生气,也没感谢的,就和平常一样也不一样地只是跟他说了句。

“我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样违背我意志底线的行为,事不过三,你只有两次机会了——不过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用上——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在你身边了。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不会让你失望的”

短篇九

陆佳肴出场的方式很是特别。


  大白天的,她竟然进了有“天上人间”之称的南宫馆!


  其实她进去就进去也就算了,关键的是,她还堂而皇之地施施然坐下了!


  坐下也就算了,然后她还将身子斜倚在沙发座上,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昂贵沙发的扶手,锐利而有神的眼四处扫视了一下,想了想,居然还“大放厥词”了起来。


  “我听说这里是招待达官贵人的聚居地所在,连小小的股长都能有一张贵宾卡……我也是——怎么你们没人请我来?好歹我也是个这个地界上的二把手,连这个都没有,那不是很丢人?”。


  陆佳肴两指并着,做了个夹卡的动作,晃了晃,然后唇角勾了勾。


  她说的不是很大声,但加上一股天然的痞气和气势,很让人不注意到她这个人。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她还兀自不知似的,手拍了下那柔软的沙发扶手,撇了撇唇,“还没有木头敲起来有感觉”。


  陆佳肴最后摸了下那昂贵的沙发扶手,最终嫌弃地放弃了它,转而把手交叠,环在胸前。


  “没人来招待我吗……”。


  陆佳肴才喊了句,刚想“发火”下,突然就被从自己背后走出的顾西川给吓了一跳。


  看出了陆佳肴眼中的疑惑和审视,顾西川好笑道。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们这儿暂时还没有男公关,所以只能我顶上了”。


  顾西川仍笑了一下,很是温润,倒不好让人发脾气了。


  “那不敢,老板的话,身价太贵了,我可付不起这钱……”,陆佳肴随口说了句。


  “怎么会,我的荣幸”,顾西川也配合着说道,“您不要我倒贴钱给您就好了”。


  陆佳肴顿了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然后笑了,而且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呵!你给我钱?哈哈,还能这样啊?”。


  陆佳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顾西川也笑着。


  气氛和缓,大厅里也似乎渐渐融洽的了起来。


  然后就在下一秒的瞬间,她的笑容慢慢消失,脸板了起来,僵硬而又冷漠。


  “你给我钱,那不成了我是陪笑的吗?亏你也想得到这个,还真是,无时无刻都懂得反击啊”。


  她又笑了一下,下颌骨却是紧咬了一下,那神情像是被侮辱了,很是危险。


  顾西川却行云流水般和趣天成地给她斟了杯玫瑰水,目光柔和地避其锋芒。


  “您说您是这个地界上的二把手?据我所知,在本市居要职二把手当中,好像没有女性,一把手倒是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书记。她可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从不在娱乐场所出没——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疑惑而已”。


  顾西川笑了笑。


  陆佳肴闻言也没反驳,只是堪堪地坐直了身体,眼睛、嘴角弯成一个弧度看他,声音却是淡淡。


  “那个倒是我没错——就是你的这个“我们的”怎么听了有那么一点让人惶恐呢?”。


  “您是陆佳肴?”。


  陆佳肴复又靠回沙发椅背,发出了个鼻音,以示点头。


  “可是据我所知,书记并不是二把手……”。


  “我们的一把手永远都是人民——你肯定以为这句话很假对吧?但很不行的,我觉得就是这样的,所以无论是哪个个人,最高也都永远是二把手”。


  “呵”,被打断了话的顾西川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似乎他也永远都是这副任何事都无法被影响的人。


  “您说的对……”,他点了下头,不禁露出了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陆佳肴不禁皱眉了,“你笑什么?”。


  “您没发现您与这格格不入吗?”。


  他示意了下她的穿着。


  陆佳肴仔细一看,还真是——其他所有人,在这即使有空调的炎热大夏天里,也都还是少衣短裙的,就只有她还是衬衫外面还套着一身西装的。


  陆佳肴倒是不太介意,“我到哪都是格格不入,所以不太注重这些——你就说他们平时怎么玩的吧,我也试试,到底有什么好玩的,竟然玩的都忘了开会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他,和他身后的公主海报,一边的眉毛挑了起来。


  “你真的要试?”。


  “是,让我也见识见识”。


  “这边请”。


  


  陆佳肴简直想不到,他怎么敢!


  明明说好的只是看一下,她也怕他会耍什么花样而带了保镖进去的,他居然在比赛抢吃的时候,伸到了她的舌头里抢!


  陆佳肴当时就愣住了——从没人敢这样对她。


  他甚至在抢完食物后,还动了一下!


  基于她一贯良好的品德,陆佳肴实在做不出破口大骂的事来,只得愤愤地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扫到地上后,转身离去。


  陆佳肴许是从不知道,她那自然天成、做什么都最正统的行为,本就招人嫉恨。


  就比如说她那夹筷子的姿势,是最正确的姿势。而且她那最正确的做法并不是别人强加或是她刻意模仿的,所以才更让人讨厌。


  他那在困境中历练了无数次能最快速夹起喂饱肚子的本领,在她面前,却不堪入目,所以他才会……


  而那样的世界鸿沟,是她无法理解,也无法解释的。

短篇十

高渐离会注意到林萋萋是在一个紧张繁忙的走秀后台。


  那时的他是负责秀场的总监--也是他最后一场指导的秀。


  一个模特的衣服脱落了,他回身拿了下别针,然后就看见了古怪。


  高渐离的眼利,站在角落那处的光景也看得清晰:只见她腰间的银光一闪,然后就是林萋萋在穿那件长裙的时候,被针扎了。


  高渐离看得很分明,她的脸一下子白了,身子还抖了一下,他原以为她会大喊的,最后却发现她只不过却只是紧了紧下颌,忍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高渐离从不觉得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受到别人的攻击--换言之,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是有理由的,所以他也认为林萋萋大概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所以才会“活该”被如此对待,也才会如此忍下--是以,他的眼也就只是在她们身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就移开了。


  


  但却令高渐离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世界上还真的有“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


  那次的事发生过后,高渐离几乎都快忘了那件隐秘,只是却在最后整理卸任贺卡的时候,得知了真相。


  “她很难得吧?只跟你合作过一次还能给你寄来贺卡--还是亲手写的呢!”,朋友调侃道。


  高渐离却是有些茫然。


  朋友提醒了一句,“就是你最后一场秀里的那个亚洲面孔--你可高兴吧!她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就是为了这场秀--那可是主办方好不容易请来的......喂,你不会真的忘了吧?难道你一没工作了,脑袋就生锈了?”。


  朋友很是讶异,但高渐离却是陷入了另一种沉思--如果说林萋萋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而那天那个助理又从没出过国的话--那这么说来,她们岂不是没有私怨的可能了吗,那他又岂不是错怪了她?


  高渐离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不过也多亏了自己那好奇到要死的好奇心,高渐离找到了当初那个助理,问清了缘由,也才未再错怪了她。


  原来那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因为那个助理有种族歧视罢了,并不是她的错。


  “那她那天为什么要忍下呢?”,高渐离不禁这样疑惑着。


  他百思不得其解,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找寻答案了。


  


  凌风的街头,是萧瑟的背影。


  而月又是在哪里,照映着湖边的倒影?


  站在风中的花草香气中,氤氲的是脑中向往的神思。


  高渐离静静地看着那花瓣上哭泣的露水--仿佛那是她的泪珠。


  


  诚然,林萋萋该感到伤心的。


  因为她在这里的生活并不好过--是个异类。


  在所有人都穿的少展现自己以示尊重的日子,她却穿的像只狗熊一般丰厚,而第二次再参加那宴会的时候,她是穿的尊重了,但却嘴唇青紫,回去就病了--这被视为最大的抗议--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还是让人心里满不舒服。


  而据说闹了这笑话的她,后来就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找不到她的原因。


  “她不是个会玩的人,玩了一会就会回去做事情的,不然她会觉得自己荒废了--所以说,你去她工作的地方问问看吧!”--有人是这么对他说的。


  高渐离照做了。


  


  我最想要的,不过是当我想要回去的时候,它就在那边--我的故乡、和那里的人--从未改变。而当我真切回忆的时候,我还能清晰地记起那围绕村庄变化的绿树、嫩草和小路--林萋萋是这样说的。


  因为她回到了她的家乡。


  对于林萋萋这样的人来说,她其实很难改变的,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而促使她会有重大转变的,必定是突如其来的打击,或是一连串小事累积在一起而导致的结果。


  那改变她无从选择--因为那打击是她无从拒绝的。


  所以平稳度过这人生的方法,她只有一个,那就是忍耐,亦或者是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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