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皇城,宫殿。
夜晚的翠竹轩显得格外寂静,坐在椅子上的骆颜,正盯着噼里啪啦作响的红烛出神儿。被映在墙上的影子,忽闪忽闪着,不知在欢愉着什么。
骆颜抬手支着脑袋,思绪回到了那天:韩修一把揽过自己的肩膀,他的怀抱暖的不像话,“月儿,做我的良娣好不好,以后这江山同属于你我二人,没有你,留下江山又有何用?”
这时,一个身穿青色绣裙的丫鬟推门而入,小跑到骆颜身边,一张小脸红扑扑,全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小姐小姐?”
骆颜被喜儿打乱了思绪,回过神儿,看着喜儿一脸的激动,“什么开心事儿,让你高兴成这样?”
喜儿上前拉住骆颜的袖子,十分激动,“太子他,太子他顺利登基了!”
骆颜一听,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
喜儿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小姐,千真万确!以后您就不用再住翠竹轩了,每天也都能见到太子,不!是皇上了!”
骆颜不敢相信,弯起嘴角,似雪的肌颜透过面前的一方铜镜,宛若一朵娇嫩的白莲,喏喏绽放。
太好了,他当上皇帝了,他没有令人失望,他会兑现诺言的!爹爹,我们都没有看错人!
这一夜,殷骆颜睡得特别安稳。
梦中,她穿上韩修特地为她一人准备的红色凤袍,执着她的手走过纹龙石阶,替她扶正凤钗,昭告天下这是他韩修的女人,一个与他共掌江山的女人。
竖日。
天蒙蒙亮时,骆颜被窗外一阵鸟叫声吵醒。她揉着脑袋打开窗户,发现是只信鸽。
骆颜莞尔一笑,是爹爹,是爹爹飞来的信鸽,不知这次爹爹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消息。
一把抓住信鸽,从鸽子脚上抽出只信卷,摊平来看,遒劲有力的笔道让骆颜笑的开心,爹爹今天就会来西楚了。看来,韩修继位一事千真万确了呢。
骆颜高兴之时,被从窗边经过的喜儿看到,“小姐这一笑,令今儿的太阳都失了颜色呢。”
骆颜抬头,收起手中的信卷,关上窗扇,走到床边坐下。喜儿端着盆清水走了进来,“我们小姐一看就是福气中人,秀外慧中,让您做皇上的妃子,那都是皇上的福气。”
妃子?
骆颜有些惊奇,“喜儿你在说什么?”
喜儿替骆颜穿洗好之后,将一杯热茶端给骆颜,“昨晚皇上派人送来了套喜服,嘱咐今晚就让小姐您穿好,会有惊喜。”
喜服?今晚?惊喜?
难道韩修他真要的兑现对自己许下的诺言了吗?可是当初他只说让她做他的良娣,如今他是皇帝,难道他终于要让自己做那个与他共掌江山的那个她了吗?
骆颜真的很高兴,她为了他在西楚待了这么久,为了他的那个诺言等了这么久。从他是太子到皇帝,她从未抱怨过,从未想过放弃,如今他是皇帝,她也安心了。
今天也让骆颜高兴的,就是爹爹殷离要来西楚,她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爹爹了,想到这,心中的思念愈发的强烈起来,恨不得现在就钻进爹爹的怀抱里。
东月到西楚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殷离虽然武功极高,待来到西楚恐怕也要到晌午了。骆颜强压情绪,叫住即将出门的喜儿,“喜儿,把喜服拿来我看看。”
喜儿会意,领命后急忙离开,不一会儿手上便多了个漆金雕盘,盘中正是件精致的喜服。喜儿将喜服放在桌上,骆颜抚着绣着金丝的大红喜服,笑靥如花。
门外响起一阵儿嘈杂,骆颜敛住笑容,喜儿一脸郁闷的转头看向骆颜。骆颜随即一笑,转头看着喜儿,“去开门吧。”听这话,喜儿似乎不太情愿,但终究还是将门打开。
骆颜起身,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是容瑶,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而骆颜就是她眼里的那颗沙子。
每当骆颜一看到容瑶,就会想到当初在太子府的时候,容瑶是变着花样欺负自己,三天两头跟自己闹,仿佛她骆颜真的是容瑶眼里的那颗沙子,容不得。
骆颜笑着走到门边,站在翠竹轩外的容瑶看到走出来的骆颜,很是不屑,“呦,妹妹今儿个起这么早,是有什么好事儿?不妨与容姐姐我分享分享。”
本就不喜欢容瑶这种女人的喜儿,自是气不过她对自家主子的这般冷嘲热讽,昂着头迎到容瑶面前,“容姑娘,我家小姐进太子府虽然只比你晚那么几天,可也没见你当上太子妃啊。明眼人都知道,我家小姐现在是要做皇后的人了,以前你对我家小姐怎么样,小姐都会忍你,如今可大不一样了,怎么着,你也得为你将来考虑考虑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容瑶一听,秀美的小脸上顿时乌云一片,区区一个下贱丫鬟,也欺到我头上来了?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
眼里闪过一丝阴气,但随即又转而大笑起来,骆颜拉回喜儿,连忙给这个莽撞不懂事的丫鬟使眼色,喜儿心知刚才一番话说的有些过,故低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那个女人。
容瑶邪魅地勾起嘴角,“听说,皇上昨晚已经派人送来了喜服,殷骆颜,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骆颜莞尔一笑,“皇上堂堂君子,只不过是履行了对骆颜的诺言而已。”
容瑶脸上的寒气越来越重,恶狠狠地瞪着骆颜,“诺言?是你的翠竹轩大,还是皇上的后宫大?有三千佳丽就会有三千诺言,到时候皇上会取哪瓢饮还是未知呢。”
站在一旁气不过的喜儿,怒瞪着容瑶,“你这是明显的嫉妒,我家主子从前受宠,今后也会受宠,容不得你在这里争风吃醋!”
“好了喜儿!”,骆颜制住喜儿,转头看着满脸狰狞的容瑶,“妹妹定当竭尽全力侍奉皇上,这是妹妹的本分,让姐姐操心了。”
容瑶一听此话,恨得牙根直痒,她是最讨厌殷骆颜这幅不急不躁的模样了,无辜的表情,幽怨的眼神,温婉的性子,难怪当初皇上会被她迷的神*颠倒。
贱人就是矫情!
“哼!我们走着瞧!”,容瑶说完,径直出了翠竹轩。骆颜看着走远了的容瑶,长舒一口气,她果然是看在那件喜服的面子上,今天才没有同以往那般刁难自己。
随即,和喜儿进了屋,吃过晌饭,便歇了去。
骆颜并没有因为今天容瑶来翠竹轩闹事,心情就不好,相反,她还是很高兴,只要一想到爹爹殷离,一想到今晚,心中就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喜儿推门而进,走到塌边将骆颜摇醒,暗淡的光线洒进翠竹轩内显得格外凄凉。
骆颜揉着惺忪的睡眼,支起身子,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头好痛。
喜儿端着漆金雕盘走到骆颜面前,“小姐,让我替你更衣吧?”
骆颜抬头,看到这条精美的喜服,脸上瞬间绽放笑容,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铜镜前,伸开双臂,让喜儿替自己更换着衣服。
不一会儿,喜儿娴熟地替骆颜穿戴整齐,骆颜扶头坐下,皱紧眉头,心中纳着闷,今儿的晌午觉怎么睡得这般长,浑身上下都隐隐的泛着酸楚。
骆颜似是想起什么,抬头透过铜镜看向正给自己梳着发髻的喜儿,“今儿你有没有听到宫中来过什么人?”
喜儿手里握着殷骆颜的长长墨发,不假思索,“回小姐,好像有。”
骆颜一听,有些高兴,立即抬头,“谁?”
喜儿将骆颜的头摆正,继续梳着快成型的发髻,“一位长相奇特的蛮族王爷,唉,又不知哪位公主或者格格要被选中了,真是可怜。”
蛮族王爷?
不是爹爹。
骆颜有些失落,抬眼看向铜镜,镜子中的自己梳起高耸的发髻,宛若水中芙蓉,娇美。不知道今晚韩修见到自己,会不会被惊艳到,他会喜欢吗?骆颜脸颊上渐渐泛起红晕,可是一阵儿头疼,让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心中十分不解,好端端的,身体怎会如此不适,莫不是晌午吃的饭有问题?转念一想,便又心舒,或许是晌午觉睡得有些多了,一醒来就到了傍晚,头不痛才怪呢。
可是,骆颜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闷燥,不安。早上就已经收到爹爹的飞鸽传书,怎么到了现在也不见爹爹本人?莫非新皇登基,被琐碎事儿缠住身了么?
这时,翠竹轩的门被打开,骆颜发现身边的喜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随即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倒让骆颜大吃一惊。
“月儿,你真美。”韩修走到骆颜身边,暗灰的空气随着翠竹轩被打开的门,潜伏进屋,将屋内的俩人罩了个严实。
韩修一把将骆颜揽在怀中,骆颜发觉今天的韩修有些不太对劲,挣脱怀抱,看到韩修一脸的苍白,心中十分担忧,“你怎么了,刚登基遇事不顺吗?那些大臣为难你了吗?有我爹爹在,你不用担心。”
韩修一听,脸上布满了寒气,又一把将骆颜揽在怀里,试探地,“你知道吗骆颜,我是皇帝……”
骆颜感觉奇怪,“我当然知道啊。”
韩修看着被风吹动的木门,“我是西楚的皇帝,我的身边将会有很多女人,骆颜,嫁给我你后悔吗?”
骆颜‘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韩修他今天是怎么了?才刚登基,本是皆大欢喜,何况今晚自己就要成为他的女人,为何他现在这般抱着自己,忧郁伤感。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屋内渐渐暗了下来,刚才韩修的话一直在自己耳边回旋,‘骆颜,嫁给我你后悔吗?’她不后悔,她高兴他终于履行了当初的诺言。
可是,骆颜呆住了,她本该毫不犹豫的回答一句‘我不后悔’,偏偏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骆颜瞪大眼睛,她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这么久等的,难道只是韩修当初的一个诺言而已?
不!
“骆颜?”,韩修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本来闪亮的瞳眸渐渐暗淡了下来,随即,闪过一丝戾气。
“嗯?”,骆颜从韩修怀中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韩修。
可是,下一秒,骆颜却被惊住了,她凄惨一叫,从韩修的怀抱中挣脱开来,连连后退。面前的韩修手里握着把尖锐的匕首,步步紧逼着。大红的嫁衣,在今夜看来,显得格外可笑。
骆颜摇着头,眼中噙满了泪光,“韩修,我是骆颜啊,我是月儿啊。”
韩修目光一滞,对啊,她是骆颜,她是殷骆颜,她是月儿,可是,她也是殷离的女儿,殷离……
骆颜连连后退,过长的嫁衣被踩在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为什么要拿着匕首逼迫自己?
我是骆颜,他是皇帝……殷骆颜喃喃着,有那么一瞬她似乎明白了。
“韩修,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这么对我?”,骆颜歇斯底里地对着韩修大吼。
韩修脸上的寒气更重,“为什么?因为你是殷离的女儿!”
殷骆颜一听,立马想到到现在还未迟迟现身的爹爹,按常理,爹爹来西楚,肯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今天……
骆颜瞪着眼睛,扑到韩修脚下,“你把爹爹怎么样了?为什么到现在爹爹也没有来看我?”
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韩修似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扫脸上的阴霾,继而却是一副颓废的神情。他在骆颜面前蹲下身子,“骆颜,如果我说你爹死了,你会不会相信我?”
晴天霹雳,如雷灌顶,殷骆颜蓦地向后倒去,死了?呵呵,怎么可能?殷离一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武功高强的杀手都不能轻易近爹爹的身,除非是他自己想死,没有人能杀得了。
“韩修,你开什么玩笑,今晚我们是我们的大婚,以后我会与你共掌江山,你忘了我们的诺言吗?”骆颜爬到韩修身边,婉言提醒,面含笑容。
‘啊……’韩修捂着脑袋,眼中布满了寒气,眼神逼人,上前拽住骆颜那身大红的喜服,“诺言?骆颜你醒醒吧!那时的我们不过才几岁?我早忘了!”
韩修看着骆颜那双因难以置信而略失神韵的瞳眸,放肆一笑,一把推开骆颜,站了起来。
“殷骆颜,我问你,当初你爹建立的灵现在在哪里?我要你告诉我!”
大红的喜服此刻在骆颜的眼里却是那么的刺目,她终于明白,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一厢诺言,傻傻等候。
可是,刚才在他说他早忘了的时候,自己明明看到了一丝犹豫,他是骗自己的对不对?爹爹其实没死对不对?
“你在骗我对不对,爹爹已经在宫里的对不对?”骆颜无法相信韩修所说的一切。
韩修渐渐没了耐心,她总是这样,顺从,乖巧以及无尽的依赖,这女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羞辱心吗?他够了,他烦了!
“殷骆颜!你说你要与我共掌江山?开什么玩笑!我才是西楚的皇帝,你看清楚了,别痴心妄想要什么诺言了,儿戏你懂不懂?你这样的女人,什么时候能聪明点?”
殷骆颜不敢相信,当初对她许诺的是韩修,说要与自己共掌江山的也是韩修,如今,怎么全成了自己的过错?
韩修看着骆颜并未回答自己的话,心中一阵烦闷,走到骆颜的身边,弯下身子,“先皇驾崩之前,你爹动用势力为先皇建立了一个灵,势力强大到令人咂舌,可是我不相信,你爹会不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你?”
“我不知道!”殷骆颜摇头,她无暇关顾什么灵,她只想知道自己的爹爹在哪,“韩修,你告诉我爹爹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
“殷离?呵呵,恐怕已经是要入土了吧?”
心中一急,胸中传来一股腥气,下一秒,骆颜便吐了血,“为什么这么对我,韩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会连我爹都不放过!”
韩修放肆一笑,“为什么?我是皇帝,江山自然也是我的,一山容不得二虎你不是不知道,你爹太过碍眼罢了。”
你爹太过碍眼了罢了?
韩修,你忘恩负义,我一家人竭尽全力的为皇室卖命,到头来,却被你抛弃,竟然连性命也不肯放过,你狠,你太狠了!
“骆颜,你不说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告诉我灵在哪里,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灵的主人!”说完,便一甩袖子,抬脚离开了翠竹轩,独留骆颜一人。
翠竹轩外已经开始下雨,喜儿冲进屋,看到骆颜躺在一地狼藉中一动不动,赶忙跑上前,“小姐,小姐!”
骆颜微微睁开眼睛,大红的嫁衣已经满是褶皱,零星被撕破的裙子,难看之极。
喜儿扶起骆颜,害怕的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小姐你振作起来啊!”
骆颜挣脱喜儿的怀抱,她有些难受,刚才的韩修就是这么抱着她的。
骆颜起身,挣扎着往门走去,踉跄的步伐,已经破掉的喜服,骆颜边走便抬手摸着头发,凌乱不堪的发髻,她自嘲的笑了笑,何苦呢?他根本就不会喜欢。
喜儿被骆颜这一莫名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跟在骆颜身后,“小姐?”
头痛欲裂,只觉得此时此刻的雨下的好大,打在地上的雨点声儿,声声刺激着骆颜的听觉,震耳欲聋。
“爹……爹爹,月儿来陪你好不好?”骆颜走到院中,仰起头,劈天盖地的雨水瞬间包裹住了骆颜,浸透了喜庆的嫁衣,洗掉了脸上的妆容。
站在雨中的骆颜,已经听不到了喜儿的呼喊,她满脑子都是殷离,一遍遍的都是韩修当初对她许下的诺言。
她开始觉得好笑,他说那是儿戏,可是他却为了他的那句话,坚持了好久好久,一度让她都不曾放弃的好久好久。她错了,若不是她一直的坚持,爹爹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雨越下越大,冲刷掉了隐瞒,却冲刷不掉骆颜脸上的笑容。是的,她笑了,属于她的今晚,是该笑的。
骆颜伸手从衣袖中掏出把匕首,她不用看,就知道那是韩修留下的。这把匕首本就是属于她的,本就该刺到自己的身体,也好,既然他想让自己死,那么就此成全他也未尝不可?
匕首在黑暗中闪着锋利的光芒,骆颜扬起手中的匕首,期待那抹直达心底的疼痛。
眼前越来越黑,骆颜渐渐没了意识,她开始焦急起来,不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可是,她始终没有感受到那切肤的疼。昏迷之际,只看到了喜儿声嘶底里的模样。
再醒来时,骆颜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翠竹轩的竹榻上,身上是件素白的纱裙,简单的发饰簪在一头顺长的墨发上,跟从前一样。不禁让骆颜一度认为,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窗外飘来阵阵悦耳的丝竹声,听了让人心境晴朗,骆颜抬眼瞧了瞧天色,依旧墨黑一片,连只月亮也没有。
喜儿闻声,啜泣着走到窗边,小心地拉上窗扇,声音小了不少,喜儿才放心的走回木榻,抬头一看,发现骆颜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瞬间脸上满是焦躁不安。
“小姐,你醒了?”
骆颜点点头,依旧努力的静静听着窗外好听的丝竹声,半晌儿,“喜儿,扶我起来。”
喜儿应声,上前扶起了骆颜,骆颜将一双冰凉的脚塞进鞋里,朝着门边走去。喜儿见状,“小姐,外面很黑,我们不要出去了吧!”
骆颜并没有理会喜儿,自顾自地往前走,打开门,声声丝竹乐器交杂的声音响彻耳边,不,是响彻了整座皇都。
喜儿紧紧握着骆颜的手,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满脸的急色,“小姐,天凉我们就回……”
“喜儿,把门打开!”骆颜站在翠竹轩的大门外,一改从前,对喜儿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命令的口吻打断了喜儿的话。
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脾气的喜儿,纵有万般不肯,也只好乖乖上前打开了翠竹轩的大门。
雨停了不知多久,空气湿润润的,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湿气彻底把骆颜冲醒。原来,翠竹轩是这么的荒凉,连空气都与外面不同,可怜的是自己以前从未发觉。
骆颜抬脚迈出了翠竹轩,这种感觉竟有些奇妙。
远处的街道两旁站满了宫女,个个手中提着盏烛灯,明晃晃,让整条路都亮了起来。缓慢走在中间的,是一个蜿蜒几百米的队伍,骆颜瞧着,大家都穿着鲜红的喜袍,打头的几十名太监,嘴里吹着的,正是骆颜听来发觉好听的丝竹,其后的一花轿霎是好看。
“小姐,我们进屋吧?”喜儿站在骆颜身后。
骆颜并未说话,看着慢慢从自己面前经过的队伍,眼前开始恍惚起来,被夜风吹起的轿帘,是一张骆颜从未见过的面孔,但是她的嫁衣却没有骆颜的那一身好看,不够精致。
“小姐?”喜儿在身后着了急,骆颜笑了笑,放开喜儿扶着的手,转身向翠竹轩内走去。
“妹妹,这么晚了,不怕受凉吗?”,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骆颜回头,是容瑶,可是,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呢。
骆颜的这么一回头,倒把嚣张着的容瑶吓了一大跳,此时的骆颜脸色苍白的形如女*,素洁的纱衣,更是增添了几分相像。
“何必担心妹妹,姐姐就不怕受凉吗?”,骆颜走到容瑶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
让容瑶吃惊的除了苍白的骆颜外,还有刚才她的这番回答,多了几分不容置疑,这倒让容瑶对骆颜的这点改变,心中有些不爽,“妹妹的喜服呢?呵呵,看来,方才路过的那花轿里坐的并不是妹妹呀?”
一贯性急的喜儿这时更是听不下去,刚想上前回话,便被骆颜伸手拦了下来。
“呵呵,我还以为容姐姐坐在里面呢,原来不是啊?”,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骆颜,此时如遇温风,不畏不惧起来。
一旁的喜儿听了,不禁也昂起了头,瞪着眼睛看着容瑶。
“你……”,容瑶指着站在自己面前骆颜,气的浑身发抖,深更半夜的,骆颜一副女*模样,加上自己身边没带个丫鬟,气势自然弱了几分。随即,一瞪骆颜,转身离去。
看着走远的容瑶,骆颜心中松了口气,可是压在自己胸腔的,却是满满的烦闷。
他终还是娶了别人。
夜半,骆颜头痛欲裂,可却又睁不开眼睛,浑身发冷,她想叫喜儿,却又喊不出声儿来。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翠竹轩的门被谁打开,又被谁轻轻掩上,随即,木榻一陷,一股暖意袭来,浑身上下没有了一丝的冷意。
本该伤心,可是,这夜,骆颜睡得却格外香。
次日醒来,骆颜翻身下床,喜儿还没有来,屋内空荡荡的,走到铜镜前,不禁被自己吓了一跳。
苍白的容颜,哪里还是上次铜镜中的那个容光焕发的自己。骆颜急忙拿起桌上的胭脂,捏起点在脸上,下一秒,却停住,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苍白无力,甚至于到了可笑的地步。
韩修,是你的无情,是你的忘恩负义,让自己彻底清醒的。
她相信,没有韩修,自己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坚强的活着,为了爹爹。
想着想着,骆颜将脸上的胭脂抹匀,刷上一层一层好看的胭脂,拿起木梳,给自己梳了个简单清爽的发髻,剩下的头发全部散在脑后,又挑了套干净的素白萝裙。
铜镜里的她,宛若天仙,有如不食人间。
可是,有那么一瞬,她的心还在隐隐作痛。
这时,喜儿轻轻推门而入,看到骆颜后,手上端着的水盆差点掉到地上。
“小姐,您怎么起这么早?”
骆颜莞尔一笑,走到木榻边,“喜儿,今天太阳好吗?”
还未等喜儿回答,门外响起一声尖锐的声音,“圣旨到~”
骆颜带着喜儿,不紧不慢的走出翠竹轩,魏公公一脸喜色地负手侯在门外。
骆颜走到魏公公面前,对魏公公行了行礼,便带着喜儿跪倒在地上。
魏公公则扯着公鸭嗓,不徐不疾,“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殷离为国殒命,朕深感哀伤,其女殷骆颜年纪尚小,靖王也至今未娶,朕思虑再三,赐婚~”
地上的殷骆颜紧紧的咬住牙床,因攥紧拳头而发白的指骨,让跪在身后的喜儿冒了身冷汗。
骆颜努力让自己笑着,起身领旨谢恩。她感谢韩修让自己清醒,也感谢韩修让自己看清了真相。
韩修,这就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手段?太狠了,随便一道圣旨就将自己许配给了别人,毫不留情。
“姐姐还是来晚了呢。”
说话之人,一身精美的华袍,傲人的身材,小巧精致的脸蛋,甜腻诱人的嗓音。说着,便带着身旁也穿着不菲的丫鬟,走到骆颜身旁。
“有劳魏公公了。”来人先是朝着魏公公点了点头,魏公公惶恐地行了个大礼,慢慢退了出去。
女人转身,拉起骆颜的手,不禁手指一颤,“妹妹的手怎么这般凉?”
骆颜抽回自己的手,“不知姐姐是?”
女人先是一惊,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随即又笑容灿烂,“既然妹妹现在还叫我声姐姐,我也就不与妹妹见外了,我叫灵真,来自蛮族,昨天刚嫁到这里。”
骆颜一听,想起昨晚那顶红轿子,恍然大悟,原来,韩修娶的竟是她!只是,为何是个蛮族女子?
骆颜一笑,并未说话,灵真一时有些尴尬,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随即,却又笑容满面,“妹妹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姐姐站这么久有点累了。”
刚回过神儿的骆颜,“姐姐请进。”
随即,一行人便进了翠竹轩?
茶香飘飘,灵真微珉了口茶水,轻轻蹙着眉头,放下茶杯,四下里打量着翠竹轩内的装饰。
“姐姐来的唐突,并未备礼品,还请妹妹不要怪罪姐姐。”
“姐姐多虑了,妹妹从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骆颜心中很不是滋味,现在她只想自己待一会儿,不成想这女人偏进了翠竹轩,偏找着话题跟自己聊,骆颜只好笑脸相迎。谁让韩修娶得是她,皇后。
“妹妹过的倒是清心,屋里这些稀罕玩意都是皇上送的吧?看来妹妹可是很受宠啊。”
灵真话中的醋意愈发浓烈,三言两语便让骆颜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既然能在大婚之后不继续温存,特地跑到自己这定没什么好事儿。
莫不是新婚之夜不如意?
“妹妹竟忘了向姐姐道贺,新婚一定很幸福吧?”
骆颜说完,灵真脸上闪过的一丝哀愁,真真切切地被骆颜看到了,再极力的掩饰,也是徒劳。倒更让骆颜坚信,她的这个皇后,当的并不如意。
韩修,此时的你也一定不好受吧?
“多谢妹妹,姐姐很幸福,皇上真是一时见不到我就想我,昨晚也是让我受了很多苦呢。”灵真说着,脸上却是无法掩饰的不自在,“这时辰,皇上怕是已经下了早朝,姐姐就不能再在你这耽搁了,下次再来看望妹妹。”
说完,身旁的丫鬟便把灵真扶了起来,amp;#;骆颜松了口气,行了行礼,不一会儿,那俩人便离开了翠竹轩。
喜儿凑到骆颜身旁,不停地抱怨着,“那日听说的蛮族王爷,原来不是来挑选妻妾的,感情是嫁进来了个皇后!可是,她哪里比得上咱们小姐了,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的”
“喜儿!”骆颜打断喜儿的话,“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她是西楚的皇后,一日身处西楚,就得一日敬她为后,知道了吗?”
“是,小姐。”喜儿恭顺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她的这个主子,同以前似乎已经大不一样了呢。
韩修派魏公公传来圣旨后,整个西楚皇都似乎都知道,皇帝赐婚,将自己的宠妻赐给了靖王爷。百人听闻,百口续传,说什么都有。
一说,靖王出言得罪了皇帝,皇帝一气之下杖责了靖王,过后一直心怀惭愧,故下旨给靖王赐了婚。二说,靖王一直喜欢着皇帝的宠妻,皇帝拿他的这个弟弟无法,只好赐了婚……
这些天里来,骆颜一直待在翠竹轩没有出门,只有喜儿不断地跑来说着最近外面发生的一些新鲜事儿,哄着骆颜开心。
喜儿将这些传闻一一说给骆颜听到时候,脸上时而震怒,时而坦然。骆颜听后,只有苦涩一笑,她又能被谁怜悯?
住在翠竹轩等待与靖王大婚的这些时日,韩修一次也没有来过,而骆颜此时心中恨的,也就只有韩修了。被人当做颗棋子骗了一年又一年,没有爹爹殷离的死,韩修凭什么能安稳地坐上宝位?
这段时间,骆颜已经彻底地看透了。她想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由别人摆布,不能再无底线地包容别人,越多的包容,换来的不是别人的真心,而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骆颜突然想起那晚,韩修逼着自己说出灵的下落的时候,神情激动,或许自己的爹爹当初真的为了先皇建立了灵。如今先皇已死,作为新皇的韩修,自然一心想得到灵的权利,这可是他为了稳固自己江山的最好办法。
可是,她骆颜又怎能将爹爹唯一的心血,白白拱手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呢!
可是,如今爹爹已经不在人世,该怎么找回灵呢?
骆颜想起飞鸽传书,或许,这是能帮她找到灵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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