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性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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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5/9 21:58:00

一、贾二舍偷娶尤二姐

话说贾琏贾珍贾蓉等三人商议,事事妥贴,至初二日,先将尤老与二姐送入新房。尤老一看,虽不似贾蓉口内之言,也十分齐备,母女二人已称了心。鲍二夫妇见了如一盆火,赶着尤老一口一声唤老娘,又或是老太太,赶着三姐唤三姨,或是姨娘。至次日五更天,一乘素轿,将二姐抬来。各色香烛纸马,并铺盖以及酒饭,早已备得十分妥当。一时,贾琏素服坐了小轿而来,拜过天地,焚了纸马。那尤老见二姐身上头上焕然一新,不是在家模样,十分得意。搀入洞房。是夜贾琏同他颠鸾倒凤,百般恩爱,不消细说。

为什么是素轿?贾琏偷婚为什么穿素服?因为在贾敬百日孝内。

尤二姐被一顶素轿抬进小花枝巷,各种布置陈设齐备,倒是个温暖温馨的家,于是母女称心。殊不知这一顶素轿抬进,几个月后便是一副素棺抬出。她们那知道死亡危机正步步向她们逼近。转瞬间,尤花殢雪,枝巷无情。

有人说,贾琏于国孝家孝期间偷娶尤二姐,犯了国法家礼,这话不完全对,犯国法说对了,犯家礼说错了。家里老了人,儿子孝期结婚叫冲喜,更何况贾琏是侄。

那贾琏越看越爱,越瞧越喜,不知怎生奉承这二姐,乃命鲍二等人不许提三说二的,直以奶奶称之,自己也称奶奶,竟将凤姐一笔勾倒。有时回家中,只说在东府有事羁绊,凤姐辈因知他和贾珍相得,自然是或有事商议,也不疑心。再家下人虽多,都不管这些事。便有那游手好闲专打听小事的人,也都去奉承贾琏,乘机讨些便宜,谁肯去露风。于是贾琏深感贾珍不尽。贾琏一月出五两银子做天天的供给。若不来时,他母女三人一处吃饭;若贾琏来了,他夫妻二人一处吃,他母女便回饭自吃。贾琏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梯己,一并搬了与二姐收着,又将凤姐素日之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了他,只等一死,便接他进去。二姐听了,自是愿意。当下十来个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

这服侍尤二姐的夫妇为什么又叫鲍二?鲍二乃"包二"也,暗示尤二姐身份"二房"是也。

凤姐这只病凤凰,那比得过与尤物颠鸾倒凤来得刺激。如今这小花枝巷,金屋藏娇,甚美哉!于是二姐在贾琏心目中成了第一夫人,不许下人提三说二,只盼着凤姐早死,连积年所有的梯己都全交与二姐保管。正是家花不如野花香。这夫妻之间,一有异心,祸必至矣。

眼见已是两个月光景。这日贾珍在铁槛寺作完佛事,晚间回家时,因他与姨妹久别,竟要去探望探望。先命小厮去打听贾琏在与不在,小厮回来说不在。贾珍欢喜,将左右一概先遣回去,只留两个心腹小童牵马。一时,到了新房,已是掌灯时分,悄悄入去。两个小厮将马拴在圈内,自往下房去听候。

贾珍要去探望探望,为什么要专打听贾琏在不在?

通过上回阅读,我们知道贾珍与二姐早有一腿。如今他专打听贾琏在不在,去的目的自然还是去和二姐*混。这表明贾珍贾蓉父子,之所以要撮合贾琏二姐,目的一致,都是为了能继续与二姐偷着暗中再*混。

这点非常重要。这证明三姐以前是清白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二姐是贾珍父子帮忙撮合,贾琏对贾珍感激不尽。若贾珍与三姐媾合,贾琏绝不会干涉。况且上回还交代,买来的这小花枝巷有房间二十余间,足够贾珍与三姐快活,对贾琏没半点影响。

有人可能要说,那贾蓉与二姐打情骂俏时,虽然三姐也不齿,但到底没见她有较强烈的反抗。这是因为二姐与她老娘是这路货色,只要没越过她的底线,与其激烈反抗,还不如暂且忍让。因为她一家三口毕竟得靠贾珍生活。

贾珍进来,屋内才点灯,先看过了尤氏母女,然后二姐出见,贾珍仍唤二姨。大家吃茶,说了一回闲话。贾珍因笑说:"我作的这保山如何?若错过了,打着灯笼还没处寻,过日你姐姐还备了礼来瞧你们呢。"说话之间,尤二姐已命人预备下酒馔,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原无避讳。那鲍二来请安,贾珍便说:"你还是个有良心的小子,所以叫你来伏侍。日后自有大用你之处,不可在外头吃酒生事。我自然赏你。倘或这里短了什么,你琏二爷事多,那里人杂,你只管去回我。我们弟兄不比别人。"鲍二答应道:"是。小的知道。若小的不尽心,除非不要这脑袋了。"贾珍点头说:"要你知道。"当下四人一处吃酒。尤二姐知局,便邀他母亲说:"我怪怕的,妈同我到那边走走来。"尤老也会意,便真个同他出来,只剩小丫头们。贾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脸,百般轻薄起来。小丫头们看不过,也都躲了出去,凭他两个自在取乐,不知作些什么勾当。

这二姐明知贾珍来意,还暗使母亲与她一道溜走,致亲妹于虎狼口中,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其实她这是明哲保身,不负贾琏。同时在她看来,是为妹的将来有个着落。

她母女想的是如今偷嫁了贾琏,两个月来,也没事,岁月静好。不如三姐也偷嫁贾珍,那样她一家三口从此后便都衣食无忧,吃"皇粮"了。就都能过上舒适优渥的生活。

想法挺美!就只是,贾珍能救济她娘儿仨,全是大姐尤氏的情面。就不知到那时,她们如何去面对大姐尤氏?一对忘恩负义的母女!

贾珍都快乐死。心里一定连夸二姐母女知恩图报。走了大的,吃着嫩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三姐为什么不走?因为她极聪明。只要不触及到她的底线,与其虚为委蛇,有什么要紧!这样既可以保住自己的利益,又没失贞操,何乐而不为。诚然,三姐是极有胆量的。与狼共舞,非一般人能做到。

跟的两个小厮都在厨下和鲍二饮酒,鲍二女人上灶。忽见两个丫头也走了来嘲笑,要吃酒。鲍二因说:"姐儿们不在上头伏侍,也偷来了。一时叫起来没人,又是事。"他女人骂道:"糊涂浑呛了的王八!你撞丧那*汤罢。撞丧醉了,夹着你那膫子挺你的尸去。叫不叫,与你屄相干!一应有我承当,风雨横竖洒不着你头上来。"这鲍二原因妻子发迹的,近日越发亏他。自己除赚钱吃酒之外,一概不管,贾琏等也不肯责备他,故他视妻如母,百依百随,且吃够了便去睡觉。这里鲍二家的陪着这些丫鬟小厮吃酒,讨他们的好,准备在贾珍前上好。

上回交代,此鲍二家的是贾珍送来服侍尤二姐一家的,非凤姐生日与贾琏淫荡的那个鲍二家的,那个鲍二家的早吊死了。此鲍二也不是那个鲍二。

鲍(bao)、庖(pao)同韵母,所以鲍是作者借用来代庖,厨子的意思。

这鲍二媳妇也是个厉害角色,知道贾珍前来偷香猎玉,自然成全,到时那少得了她夫妻二人的好处。只这鲍二脑拙,被骂个狗血淋头,活该!

四人正吃的高兴,忽听扣门之声,鲍二家的忙出来开门,看见是贾琏下马,问有事无事。鲍二女人便悄悄告他说:"大爷在这里西院里呢。"贾琏听了,便回至卧房。只见尤二姐和他母亲都在房中,见他来了,二人面上便有些讪讪的。贾琏反推不知,只命:"快拿酒来,咱们吃两杯好睡觉。我今日很乏了。"尤二姐忙上来陪笑接衣奉茶,问长问短。贾琏喜的心痒难受。一时鲍二家的端上酒来,二人对饮。他丈母不吃,自回房中睡去了。两个小丫头分了一个过去。

贾琏对贾珍感激不尽,既然二姐无事,至于三姐,乐得成贾珍之美。

贾琏的心腹小童隆儿拴马去,见已有了一匹马,细瞧一瞧,知是贾珍的,心下会意,也来厨下。只见喜儿寿儿两个正在那里坐着吃酒,见他来了,也都会意,故笑道:"你这会子来的巧。我们因赶不上爷的马,恐怕犯夜,往这里来借宿一宵的。"隆儿便笑道:"有的是炕,只管睡。我是二爷使我送月银的,交给了奶奶,我也不回去了。"喜儿便说:"我们吃多了,你来吃一钟。"隆儿才坐下,端起杯来,忽听马棚内闹起来。原来二马同槽,不能相容,互相蹶跳起来。隆儿等慌的忙放下酒杯,出来喝马,好容易喝住,方拴好了,方进来。鲍二家的笑说:"你三人就在这里罢,茶也现成了,我可去了。"说着,带门出去。这里喜儿喝了几杯,已是楞子眼了。隆儿寿儿关了门,回头见喜儿直挺挺的仰卧炕上,二人便推他说:"好兄弟,起来好生睡,只顾你一个人,我们就苦了。"那喜儿便说道:"咱们今儿可要公公道道的贴一炉子烧饼,要有一个充正经的人,我痛把你妈一肏。"隆儿寿儿见他醉了,也不必多说,只得吹了灯,将就睡下。

几个小厮自知贾珍来意,心照不宣,也乐得一醉方休。

尤二姐听见马闹,心下便不自安,只管用言语混乱贾琏。那贾琏吃了几杯,春兴发作,便命收了酒果,掩门宽衣。尤二姐只穿大红小袄,散挽乌云,满脸春色,比白日更添了颜色。贾琏搂他笑道:"人人都说我们那夜叉婆齐整,如今我看来,给你拾鞋也不要。"尤二姐道:"我虽标致,却无品行。看来到底是不标致的好。"贾琏忙问道:"这话如何说?我却不解。"尤二姐滴泪说道:"你们拿我作愚人待,什么事我不知。我如今和你作了两个月的夫妻,日子虽浅,我也知你不是愚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如今既作了夫妻,我终身靠你,岂敢瞒藏一字。我算是有靠,将来我妹子却如何结果?据我看来,这个形景恐非长策,要你长久之计方可。"贾琏听了,笑道:"你且放心,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辈。前事我已尽知,你也不必惊慌。你因妹夫倒是作兄的,自然不好意思,不如我去破了这例。"说着,便至西院中来,只见窗内灯烛辉煌,二人正吃酒取乐。

二马同槽,不能相容,蹶跳喧闹,暗示贾珍若有越界行为,三姐必反抗,故二姐不安。

二姐向贾琏坦言自己品行曾有不端,贾琏固然不会计较。他不就是个连猫儿狗儿都上的货吗?如今这尤二姐貌美如花,在他眼里心里就是天仙!

二姐在贾琏面前说出了她的忧虑:那就是三妹这样与贾珍不明不白在一起,"非长策"。她之所以滴泪对贾琏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就是要贾琏去帮忙说合,使三姐也能与她一样,有个独立的院子,有个婚礼仪式。这样,在她看来,就正规,名正言顺。

贾琏错领了意,为表对二姐的真心,风急火燎,便去"英雄救美"。也或许,他是假装的。

贾琏便推门进去,笑说:"大爷在这里,兄弟来请安。"贾珍羞的无话,只得起身让坐。贾琏忙笑道:"何必又作如此景象,咱们弟兄从前是如何样来!大哥为我操心,我今日粉身碎骨,感激不尽。大哥若多心,我意何安。从此以后,还求大哥如昔方好;不然,兄弟能可绝后,再不敢到此处来了。"说着,便要跪下。慌的贾珍连忙搀起,只说:"兄弟怎么说,我无不领命。"贾琏忙命人,"看酒来,我和大哥吃两杯。"又拉尤三姐说:"你过来,陪小叔子一杯。"贾珍笑着说:"老二,到底是你,哥哥必要干这钟。"说着,一扬脖。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说:"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你别油蒙了心,打谅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他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奶奶!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说着,自己绰起壶来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搂过贾琏的脖子来就灌,说:"我和你哥哥已经吃过了,咱们来亲香亲香。"唬的贾琏酒都醒了。贾珍也不承望尤三姐这等无耻老辣。弟兄两个本是风月场中耍惯的,不想今日反被这闺女一席话说住。尤三姐一叠声又叫:"将姐姐请来,要乐咱们四个一处同乐。俗话说'便宜不过当家',他们是弟兄,咱们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来。"尤二姐反不好意思起来。贾珍得便就要一溜,尤三姐那里肯放。贾珍此时方后悔,不承望他是这种为人,与贾琏反不好轻薄起来。

贾琏果然是装的,一来便原形毕露。他和贾珍毕竟是亲兄弟,骨头连着筋。况且贾珍还是大恩人,他怎么可能来搅局!于是立马向贾珍*誓发咒:"粉身碎骨""能可绝后,再不敢到此处来。"且又跪下。这是明白无误地告诉贾珍,我不是来搅局,是来玉成你们。那知歪打正着,正合了二姐的心意。

贾珍领意,高兴得心花怒放,自是忙把贾琏搀起,且说"兄弟怎么说,我无不领命"。急不可耐呀!

贾琏立马行动,忙命人:"看酒来,我和大哥吃两杯。"又拉三姐:"陪小叔子"一杯。

"小叔子"啥意思?若三姐嫁了贾珍,他贾琏不就成了小叔子了吗?

面对兄弟俩的歹意,三姐积郁心中已久的怒火,就如同一条条火龙喷薄而出。她再也不忍让了,终于下起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兄弟俩本以为三姐就是只待宰的羔羊,再怎么也想不到却拨错了算盘。那三姐岂是二姐那种贪财图贵且软弱之人。转眼间,一席话便弄得他兄弟俩无地自容,下不了台阶,恨无地缝可钻。

痛快!我禁不住为三姐的胆气、烈性,击节拍掌!

看那三姐站在炕上,威风凛凛,自显女丈夫英雄本色。又指着贾琏笑说,更是鄙夷,轻蔑,笑而怒视。

"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意思是你用不着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和我耍嘴皮子。这一出言,便使贾琏难堪。

"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是句谚语。本意是说清水煮杂面,水还是清,你吃的面条,一根根,我看得明白。在这里的意思是,你那点花花肠子,动那点歪心思,想打我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想玩我,做梦!这是当头一棒喝!直接给琏珍二人浇了一盆断歹念的冷水。

"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了这层纸儿。"皮影戏关键看影戏,纸一戳破,影就没了,影戏也看不成了。这意思是说,别在我面前演戏,你们起心动念的歹意,我都明白,别让我说破了,揭了你们的底。又是一槌断打!

接下说"打谅我们不知道你们府上的事"。意思是你们二人是什么货色,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别以为拿出了几个臭钱,我就会感恩戴德。你们无非是把我们姐妹俩,拿来当粉头玩弄取乐罢了。你们这样想,就错打了算盘。我可不是那种贪恋钱财,可由你们任意摆布的人。再一棒槌砸去!

这一连串的犀利语言,若连珠炮连发,威力猛足!珍琏二人,不被炸晕才怪!

下面一段话,杀伤力更强,因为它正击中了琏珍二人的命门。

听说你老婆难缠,我倒要去会会这个女魔头,看看她到底有几个脑袋几只手,若有一点让我过不去,我就有办法把你俩个的心肝(牛*狗宝)掏出来,信不信?这是强有力的警告:敢打我主意,我便闹你个天翻地覆,看你们敢不敢!

这贾琏偷鸡摸狗还行,真要大闹起来,他就龟孙一个;那贾珍,再怎么说也是个三品爵威烈将*,真被弄得声名狼藉,也怕。

见这兄弟俩一副熊样,接下来,三姐索性搂起贾琏脖子猛灌酒,要"亲香亲香"。

自来唯见男戏女,难得一见女戏男。三姐这是反将*。估计此时的贾琏都已丧*失魄了,全无招架之力,只好乖乖就范。

三姐又一叠声喊姐姐也来,要乐四个一处乐。这显然是积郁已久的冲天之怒,她破釜沉舟。

贾珍显然也吓破了胆,便想溜走,三姐那儿肯,被一把拽住,又是一副狼狈样。

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不独将他二姊压倒,据珍琏评去,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者。二人已酥麻如醉,不禁去招他一招,他那淫态风情,反将二人禁住。那尤三姐放出手眼来略试了一试,他弟兄两个竟全然无一点别识别见,连口中一句响亮话都没了,不过是酒色二字而已。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洒落一阵,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乐,竟真是他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他。一时他的酒足兴尽,也不容他弟兄多坐,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

松挽着头发的女子,往往更显妖艳;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出葱绿抹胸,抹胸就是兜肚,这难免又让色男想入非非;雪脯就是凝脂般的肌肤,一痕雪脯就是一痕凝脂美肤,有种委婉却又若隐若现的美感,因而更具挑逗性。三姐是小脚女人,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活脱脱的浪荡风流!拿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女流氓。

两个耳坠子似打千秋一般晃荡,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就一双秋水眼,酒后更是饧涩淫浪,难怪琏珍二人酥麻如醉,觉所有女子,都未有此绰约风流者。

此三姐还不时放出眼手来试一试,真可谓风骚野性至极。

三姐为什么这样做?欲擒之,先顺水推舟,诱敌自投罗网也。

此时两个男人肯定被诱撩得心痒难熬,欲壑难填,却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越雷池半步,为什么?因为有了上面的教训,他俩怕是一靠近,要挨她二掴掌,被打个眼冒金星。

三姐肯定会这样做,既然破釜沉舟,还怕什么!前面她说过,大不了一死。

于此,她竟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洒落一阵,拿他弟兄两个嘲笑取乐,竟真是她嫖了男人,而非男人淫了她。她心满意足,也不容他弟兄多坐,撵了出去,关门自睡去。三姐拿着贾珍贾琏消遣戏耍,何等痛快解恨!此时谁是主子?当然非三姐莫属。

自此后,或略有丫鬟婆娘不到之处,便将贾琏、贾珍、贾蓉三个泼声厉言痛骂,说他爷儿三个诓骗了他寡妇孤女。贾珍回去之后,以后亦不敢轻易再来,有时尤三姐自己高了兴悄命小厮来请,方敢去一会,到了这里,也只好随他的便。谁知这尤三姐天生脾气不堪,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的出色,另式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哄的男人们垂诞落魄,欲近不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他以为乐。他母姊二人也十分相劝,他反说:"姐姐糊涂,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了去,也算无能。而且他家有一个极利害的女人,如今瞒着他不知,咱们方安。倘或一日他知道了,岂有干休之理,势必有一场大闹,不知谁生谁死。趁如今我不拿他们取乐作践准折,到那时白落个臭名,后悔不及。"因此一说,他母女见不听劝,也只得罢了。那尤三姐天天挑拣穿吃,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肥鸭。或不趁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整,使用剪刀剪碎,撕一条,骂一句,究竟贾珍等何曾随意了一日,反花了许多昧心钱。

读完这段,我们一定会认为三姐疯掉了。其实不然,她洞察秋毫,非常聪明。她知道凤姐厉害,二姐斗不过她,知道姐姐的悲惨下场。因为这都是贾珍贾蓉贾琏造成的,为此她要疯狂报复才觉得稍稍解恨不吃亏。因此,她一切超乎正常人想象力的行为,都是带毁灭性的。当然,她也已经作好了随时毁灭自己的准备。

可见,若三姐不死,二姐也可能不会落得那么个悲惨的结果。

三姐是红楼众女孩中最有反抗精神的人物。她的绝代风华,她的风情体态,她的倔强刚烈,她的宁为玉碎,格外耀人眼目,最让人难忘,最让人感到痛快淋漓和跌足扼腕。

二、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贾琏来了,只在二姐房内,心中也悔上来。无奈二姐倒是个多情人,以为贾琏是终身之主了,凡事倒还知疼着痒。若论起温柔和顺,凡事必商必议,不敢恃才自专,实较凤姐高十倍;若论标致,言谈行事,也胜五分。虽然如今改过,但已经失了脚,有了一个"淫"字,凭他有甚好处也不算了。偏这贾琏又说:"谁人无错,知过必改就好。"故不提已往之淫,只取现今之善,便如胶授漆,似水如鱼。一心一计,誓同生死,那里还有凤平二人在意了?二姐在枕边衾内,也常劝贾琏说:"你和珍大哥商议商议,拣个熟的人,把三丫头聘了罢。留着他不是常法子,终久要生出事来,怎么处?"贾琏道:"前日我曾回过大哥的,他只是舍不得。我说'是块肥羊肉,只是烫的慌;玫瑰花儿可爱,刺大扎手。咱们未必降的住,正经拣个人骋了罢。'他只意意思思,就丢开手了。你叫我有何法。"二姐道:"你放心。咱们明日先劝三丫头,他肯了,让他自己闹去。闹的无法,少不得聘他。"贾琏听了说:"这话极是。"

二姐温柔和顺,女人味浓,凤姐杀伐决断,脂粉队里的英雄,各有所长。不过,男人大多喜欢二姐型。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来凤姐拿着它大做文章,导致她最后的死亡。

二姐欲把三姐嫁出去,贾琏有意,独贾珍不舍,不想让到嘴的天鹅飞走。难怪三姐嬉笑怒骂,得寸进尺,撕绫剪缎等一系列的折腾,他都由着她。

至次日,二姐另备了酒,贾琏也不出门,至午间特请他小妹过来,与他母亲上坐。尤三姐便知其意,酒过三巡,不用姐姐开口,先便滴泪泣道:"姐姐今日请我,自有一番大礼要说。但妹子不是那愚人,也不用絮絮叨叨提那从前丑事,我已尽知,说也无益。既如今姐姐也得了好处安身,妈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结去,方是正理。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分,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贾琏笑道:"这也容易,凭你说是谁就是谁,一应彩礼都有我们置办,母亲也不用操心。"尤三姐泣道:"姐姐知道,不用我说。"贾琏笑问二姐是谁,二姐一时也想不起来。大家想来,贾琏便道:"定是此人无疑了!"便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这人原不差,果然好眼力。"二姐笑问是谁,贾琏笑道:"别人他如何进得去,一定是宝玉。"二姐与尤老听了,亦以为然。尤三姐便啐了一口,道:"我们有姊妹十个,也嫁你弟兄十个不成?难道除了你家,天下就没了好男子了不成!"众人听了都诧异:"除去他,还有那一个?"尤三姐笑道:"别只在眼前想,姐姐只在五年前想就是了。"

原来三姐五年前就相中了一个后生,即柳湘莲。她把他深藏于心里,足见深情。她只是偶尔跟姐姐尤二姐提起过,难怪二姐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心上人"。

怪道当贾珍向她伸出魔爪时,她会厉言如鞭,唇舌似剑,把个贾珍贾琏骂个体无完肤。她这样做,原来是为了柳湘莲而保住自己的清白身不被玷辱。但由于出身寒微,为了母亲和姐姐,为了摆脱贫困卑下的生活,虽然与宁府是种极尴尬的姻亲关系,但贾珍贾琏对其姊妹的垂涎,聪明的三姐不得不巧妙利用。为此她才会虚为委蛇,强颜欢笑,忍受着他们暂时还没越过底线的羞辱。

正说着,忽见贾琏的心腹小厮兴儿走来请贾琏说:"老爷那边紧等着叫爷呢。小的答应往舅老爷那边去了,小的连忙来请。"贾琏又忙问:"昨日家里没人问?"兴儿道:"小的回奶奶说,爷在家庙里同珍大爷商议作百日的事,只怕不能来家。"贾琏忙命拉马,隆儿跟随去了,留下兴儿答应人来事务。

尤二姐拿了两碟菜,命拿大杯斟了酒,就命兴儿在炕沿下蹲着吃,一长一短向他说话儿。问他家里奶奶多大年纪,怎个利害的样子,老太太多大年纪,姑娘几个,各样家常等语。兴儿笑嘻嘻的在炕沿下一头吃,一头将荣府之事备细告诉他母女。又说:"我是二门上该班的人。我们共有两班,一班四个,共是八个。这八个人有几个是奶奶的心腹,有几个是爷的心腹。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就敢惹。提起我们奶奶来,心里歹*,口里尖快。我们二爷也算是个好的,那里见得他。倒是跟前的平姑娘为人很好,虽然和奶奶一气,他倒背着奶奶常作些个好事。小的们凡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过的,只求求他去就完了。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人,没有不恨他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他。皆因他一时看的人都不及他,只一味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人敢拦他。又恨不得把银子钱省下来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说他会过日子,殊不知苦了下人,他讨好儿。估着有好事,他就不等别人去说,他先抓尖儿;或有了不好事或他自己错了,他便一缩头推到别人身上来,他还在旁边拨火儿。如今连他正经婆婆大太太都嫌了他,说他'雀儿拣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张罗'。若不是老太太在里头,早叫过他去了。"尤二姐笑道:"你背着他这等说他,将来你又不知怎么说我呢。我又差他一层儿,越发有的说了。"兴儿忙跪下说道:"奶奶要这样说,小的不怕雷打!但凡小的们有造化起来,先娶奶奶时若得了奶奶这样的人,小的们也少挨些打骂,也少提心吊胆的。如今跟爷的这几个人,谁不背前背后称扬奶奶圣德怜下。我们商量着叫二爷要出来,情愿来答应奶奶呢。"尤二姐笑道:"猴儿肏的,还不起来呢。说句顽话,就唬的那样起来。你们作什么来,我还要找了你奶奶去呢。"兴儿连连摇手说:"奶奶千万不要去。我告诉奶奶,一辈子别见他才好。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只怕三姨的这张嘴还说他不过。像奶奶这样斯文良善人,那里是他的对手!"尤氏笑道:"我只以礼待他,他敢怎么样!"兴儿道:"不是小的吃了酒放肆胡说,奶奶便有礼让,他看见奶奶比他标致,又比他得人心,他怎肯干休善罢?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凡丫头们二爷多看了一眼,他有本事当着爷打个烂羊头。虽然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二年之间两个有一次到一处,他还要口里掂十个过子呢,气的平姑娘性子发了,哭闹一阵,说:'又不是我自己寻来的,你又浪着劝我,我愿不依,你反说我反了,这会子又这样。'他一般的也罢了,倒央告平姑娘。"尤二姐笑道:"可是扯谎?这样一个夜叉,怎么反怕屋里的人呢?"兴儿道:"这就是俗话说的'天下逃不过一个理字去'了。这平儿是他自幼的丫头,陪了过来一共四个,嫁人的嫁人,死的死了,只剩了这个心腹。他原为收了屋里,一则显他贤良名儿,二则又叫拴爷的心,好不外头走邪的。又还有一段因果:我们家的规矩,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放两个人伏侍的。二爷原有两个,谁知他来了没半年,都寻出不是来,都打发出去了。别人虽不好说,自己脸上过不去,所以强逼着平姑娘作了房里人。那平姑娘又是个正经人,从不把这一件事放在心上,也不会挑妻窝夫的,倒一味忠心赤胆伏侍他,才容下了。"

凤姐在兴儿眼里被描绘成了恶魔,大致可用这些词汇来形容:

强势霸道,恃才自负,贪功邀宠,以邻为壑,媚上欺下,醋海酸江,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剑戟森森,心狠手辣。倒也贴切。

对平儿的评价也中肯。

尤二姐温柔善良,无心计无头脑,对兴儿的好言相劝不引起重视,势必要成为凤姐宰杀的一只羊羔。

尤二姐笑道:"原来如此。但我听见你们家还有一位寡妇奶奶和几位姑娘,他这样利害,这些人如何依得?"兴儿拍手笑道:"原来奶奶不知道。我们家这位寡妇奶奶,他的诨名叫作'大菩萨',第一个善德人。我们家的规矩又大,寡妇奶奶们不管事,只宜清净守节。妙在姑娘又多,只把姑娘们交给他,看书写字,学针线,学道理,这是他的责任。除此问事不知,说事不管。只因这一向他病了,事多,这大奶奶管几日。究竟也无可管,不过是按例而行,不像他多事逞才。我们大姑娘不用说,但凡不好也没这段大福了。二姑娘的诨名是'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嗳哟一声。三姑娘的诨名是'玫瑰花'。"尤氏姊妹忙笑问何意。兴儿笑道:"玫瑰花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刺戳手。也是一位神道,可惜不是太太养的,'老鸹窝里出凤凰'。四姑娘小,他正经是珍大爷亲妹子,因自幼无母,老太太命太太抱过来养这么大,也是一位不管事的。奶奶不知道,我们家的姑娘不算,另外有两个姑娘,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一个是咱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小名儿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差什么,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这样的天,还穿夹的,出来风儿一吹就倒了。我们这起没王法的嘴,都悄悄的叫他'多病西施'。还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儿,姓薛,叫什么宝钗,竟是雪堆出来的。每常出门或上车,或一时院子里瞥见一眼,我们*使神差,见了他两个,不敢出声儿。"尤二姐笑道:"你们大家规矩,虽然你们小孩去进的去,然遇见小姐们,原该远远躲开。"兴儿摇手道:"不是,不是。那正经大礼,自然远远的藏开,自不必说。就藏开了,自己不敢出气,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暖了,吹化了姓薛的。"说的满屋里都笑起来了。不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又在兴儿眼里,李纨是大菩萨,最善德人;元春贵为皇妃,是大福人;迎春木讷,诨名"二木头";探春是带刺的玫瑰,诨名"玫瑰花";惜春佛系。

黛玉是多病西施,风一吹就倒,弱柳扶风;宝钗洁白如雪,就怕气暖了,吹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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